陆骁有些阴仄仄地看了她一眼。
明苏很少有这样不怂的时候，她气势很足，对陆骁说：“你不就是混黑道吗？我家小孩儿，深水街一霸，从六岁开始打架就没输过，还抗揍，整个一可塑之才，你考虑考虑？”
明苏并不知道陆骁究竟有没有好好考虑，但她几天后确实收到了陆骁打来的一笔巨款，而且陆骁还突发善心地帮她解决了那些从沄城追到桡城来讨债的人。
明苏就像卖儿子似的把明将息交给了陆骁——尽管也没有彻底地卖掉，明将息时不时还要回家来气一气她。
最开始那段时间，明苏一直问陆骁：“你对我儿子这么狠，是不是还把林雁离的事儿怪在他身上？你天天跟个冷面鬼似的对他，那他长大了能学着什么好？”
陆骁从一开始的冷冰冰，逐渐变得模棱两可，最后只说：“看他造化。”
明将息的造化或许是好的，至少跟着陆骁之后，他发现这个凶巴巴的男人竟然像座正在融化的冰山，偶尔也对他露出并不尖刻的一面。
他对陆骁说过：“我给你卖命。”
但陆骁没有真的让他卖命，反而将他护得很好。
后来明将息开始试着叫陆骁“哥哥”。
第一次这样称呼陆骁的时候，明将息很害怕，他怕陆骁又揍他，怕陆骁说他得寸进尺。
可是陆骁没有生气，他只是看着明将息，整整愣神了两分钟，而后在明将息又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哥”之后，才收回视线，声音轻得仿佛怕人听见一般，“嗯”了一声。
那是明将息在陆骁身边撒欢受宠的开始，也是陆骁第一次真正说服自己，林雁离的去世和这个孩子没有关系。
第86章 我追逐天光与你，也逃避过去和自己
104.
明苏刚一站起身，就因为头晕而跌倒，自己在地上滚了两圈又坚强地爬了起来，看到还在一旁出神的陆骁，她突然冷笑一声，撑着旁边的茶几，讥讽道：“杵那儿干嘛呢，学人家忏悔啊？我可不是神父，我救不了你。要我说，陆骁，你都要和粟家那小婊子结婚了，跟我这儿装什么痛心疾首呢？”
陆骁失焦的目光重新落定在那片海面上，海浪声被落地窗阻隔，他看着外面的世界，神思游离，却不忘叮嘱明苏：“这几个月，你尽量不要外出。”
“哪几个月？”明苏眉毛鼻子皱一块儿，“你结婚前这几个月？操，你他妈以为我要去闹婚礼现场啊！？”
陆骁似乎并不想解释太多，只说：“我会给你安排更多的人，不要跑出他们的保护范围。”
“真他妈绝了，陆骁，你把我当什么？”明苏虽然浑身无力，但气势却足够，她声音振聋发聩，吼了句，“是！我儿子是被你婆娘弄死了！但是我他妈也有自己的人生！我没那个鬼时间去报复谁！我也不跟你一样，明明是冲着报仇去的，最后见着人家财万贯就抽不了身了，真他妈伟大啊你，为了给林雁离报仇跑去搅粟家这趟浑水，结果粟临没倒，你把自己还搭进去了，你牺牲你牛逼啊，你真他妈牛逼！”
陆骁的表情恢复到了往日的冷淡，他看着明苏满脸通红，不知道是酒气上头还是火气上头，总之她看上去已经在失去理智的边缘，陆骁并不打算多逗留。
“汪汪！”
正打算离开之时，一只金毛突然从院子里冲了进来，冲着陆骁大叫，陆骁愣了愣，那副原以为万无一失的表情有了片刻的破碎。
他冲金毛犬招了招手，但狗并不理会他，反而对他充满敌意。
“奶……黄包？”
陆骁叫出这个有些生疏的名字，似乎连名叫奶黄包的金毛犬也觉得这个名字从陆骁嘴里喊出来很奇怪，所以它比刚才更加大声地叫了两下。
明苏从酒醉中抽出了短暂的清醒，对狗说了声：“奶黄包！咬他！”
陆骁微微蹙眉，身子有些不自然的紧绷，那只金毛在明苏的命令下突然朝他冲了过来，陆骁想避也无处可避，猛地一下被大狗扑倒在地。
但奶黄包没有咬陆骁。
它的护主心切在靠近陆骁后戛然而止，这只毛发亮泽的金毛犬突然不再愤怒地大叫，他扑在陆骁身上到处嗅了嗅，似乎终于发现这是个老熟人。
于是奶黄包转眼就变得很乖，拿鼻子蹭了蹭陆骁的脖子，然后摇起了毛茸茸的尾巴。
“没出息——”明苏突然哭了起来，泪水来势汹汹，她收不回去，扯出个难看的苦笑，大喊了一声，“这个家，全是一群没出息的东西！”
105.
燕回为了躲避成也神神叨叨的纠缠，这两天就窝在家里装死人，否则他一出门准被“偶遇”。
可他不出门也不行，成也就仿佛狗皮膏药一般，等不到他出门，就自己上门来。一会儿跑来“这是X城的芒果，又大又甜”一会儿又“这是X市的苹果，又香又脆”。
燕回问他是不是家道中落改批发水果了，成也一脸害羞地说：“我不收你钱。”
燕回：“滚！”
燕回的家门好歹也是安了门铃的，但成也好像完全看不见，每次来就咣咣砸门，也不嫌手疼。气势是足了，但砸门的声音总是让燕回心惊肉跳。
这是燕回搬过来的第三天，也是被成也骚扰的第三天。
大中午十二点，他原本想点个外卖，但犹豫了一下，放下了手机，算着时间，走到了门口。心里默数：
三，二，一……
“咣咣咣——”
燕回黑着脸，嘴角勾起一个带着杀意的笑，把门猛地拉开，阴森森看着门外嬉皮笑脸的成也。
成也举起左手的袋子说：“这是xx庄的烤鸭！”又举起右手的袋子，“这是xx斋的枣泥酥！”
燕回举起自己的手掌，对成也说：“这是你燕爸爸的五指山。”
“别闹。”成也没被他气着，反而心情大好，侧着身子钻进了燕回的房子，把东西往餐桌上一摆，又说，“这点儿不够吃的，我让SG酒店的人在弄了，做好了送过来，大概半小时，等着。”
燕回愣了一下，连嘲讽成也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犹犹豫豫地问了句：“SG……酒店？”
“啊，”成也把东西一样样摆好，以为燕回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就跟他解释，“国内唯一一家六星级酒店，咱们江城之光。我让大厨给你开小灶，今儿让你饱饱口福。”
燕回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就眨了眨，声音全无变化，依旧是淡淡地：“粟家那个？”
“你还知道粟家？”成也一直觉得燕回是那种什么都不关心的人，倒没想到他还知道SG是粟家的，“是，就是那个首富粟家，他们集团的。过几天粟家不是要在外岛弄个什么除夕夜吗。这几天有客人提前到就安排去SG落脚了。我姐今天拉着我过去认识认识人，我觉得他们餐厅味道挺不错，就想着让你也试一下，他们服务还挺好，包送上门。”
“除夕夜又是什么？”
“就是一场浮夸的年夜饭，把外岛整个包下来，两百多号人参加。”成也冲他招手，“你愣着干嘛，坐过来啊，就当自己家……哦，这就是你家啊。来吃块儿烤鸭！”
燕回“啧”了一声，但没有拒绝，走了过去。
他把成也打算喂给他的那块烤鸭拨开，自己上手捻了一块，塞嘴里，又问他：“都谁参加啊？粟家全家都去？”
成也没回答，而是一脸不高兴地问：“你干嘛不吃我喂给你的？”
“……”燕回皱了皱鼻子，说，“你有病吗，我干嘛要吃你喂的？”
成也急了，说：“你怎么不识抬举啊！”
燕回烦躁地瞪了他一眼，说：“我用你抬举？”
成也一想，也是，人家也不用他抬举。他在心里跟自己说：你应该对燕回温柔点，他就一吃软不吃硬的主，你不能这么凶。
于是成也咧着嘴灿烂地笑说：“好吧，那我不抬举你了。”
燕回：“……”
SG酒店的餐在半小时内就送了过来，满满一桌，确实是色香味俱全，但燕回看上去胃口一般。
成也大献殷勤地跟他夹菜，说：“你尝尝好不好吃？”
燕回叹了口气，心想成也真的太明显了，实在太明显了，他就差没把“我在讨好你”写在脸上了。
亏成也起初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是直男，燕回简直想把他这张食言而肥的嘴撕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