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把着门忘了关,古怪地看着成也:“你干嘛?”
成也一副怒火不消的样子,气冲冲走到燕回面前,在燕回愣神的时候,伸手扶着门把,“砰”的一下帮燕回关了门,然后声音有些不自然地呵斥:“你大晚上不拉窗帘啊!你洗完澡出来衣服都不穿,所有人都看见了!”
燕回一脸茫然且困惑,总觉得成也这话听上去哪里不对,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我穿了衣服啊?”又问,“谁看见了?”
成也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后说:“你刚才从浴室出来,只穿了裤子,没穿衣服!”
燕回终于知道哪里有问题了,他沉着脸,问成也:“你他妈在对面偷看我洗澡?”
成也眼睛瞪得老大:“你放屁,我没偷看!是你不拉窗帘,我,我一抬头,我……”
他说不下去了。
事实上他就是偷看了,还拿出了自己蒙尘的望远镜。
刚才成理揍完他离开之后,成也始终深陷“为什么燕回会来敲我家的门”的疑问中,直到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他才福至心灵地看向了此前一直空置的对面楼层。
不看不要紧,一看,刚好瞅着个小小的人影在灯光下走来走去。
于是常年不用的望远镜被成也从箱底掏出,架在阳台一角,成也略显紧张地把一只眼睛凑上去,镜头往对面一扫,就把燕回那边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到燕回从浴室出来,只穿了一条浅褐色的睡裤,他的上衣大约是找不到了,于是燕回就裸着上身在屋子里到处捣腾。
成也看了好一会儿,才惊觉自己这样做很鬼祟。他收回了视线,但心思始终放在燕回没穿衣服的画面上。
于是他突发奇想地,冲出了自己的家门,往燕回那栋楼奔去。
98.
“你来我这儿干嘛?”
燕回不想跟他纠结偷不偷看的事,毕竟成也的很多行为是毫无逻辑可言的,燕回已经在心里把他定义成了蠢货,甚至因此而原谅了成也一些莫名其妙的举措。
“我!”成也看上去很生气,但是具体气什么不知道,他大概自己也想了半天,才摸索出个大约合理的答案,说,“你在我姐面前胡说八道,害我被揍了一顿!你怎么心这么黑,明明就是你自己走错门,还骗我姐说什么……上门……什么……”
燕回斜眼看了看他说:“你要没前科,你姐也不至于问出这种问题。”
“我没有!”成也仿佛急了,绕着燕回左右蹦了蹦,说,“我真没有!”
燕回冷冷说:“关我屁事。”
成也似乎被燕回这一眼给凉着心了,刚才还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这会儿气焰却降了下去,他几乎可以说是轻声轻气地问了燕回一句:“你怎么搬到这里来了啊?”
燕回又冷冷说:“关你屁事。”
要换做过去,成也早在燕回第一次对他出言不逊的时候,就动手或者至少动嘴骂脏话了,但今天的成也十分古怪,都被人冷眼相待了,还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颇有些坚韧。
他凑在燕回跟前,对燕回说:“你小子……可不可以对我态度好点。”
“滚蛋。”燕回推开他,自己走到沙发边坐下,把刚才抽到一半的烟捡起吸了一口,看到成也又凑过来,还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旁边,一副等着他散烟的样子,燕回简直气笑,“不是,你是不是脑子里哪根筋拐不过弯了,就小麋鹿那事儿,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心里还过不去?”
成也被他这么直接地戳中心事,面子上有点过不去,耳根微微泛红,过去那股怼天怼地的气劲儿瞬间全化作憋屈:“你他妈……你还好意思说……”
“嘁。”燕回笑了笑,有些同情他说,“哥们儿,真不至于,小麋鹿也就是胸大点儿——还他妈是假的——怎么就给你弄得神魂颠倒了?”
成也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浑身的不自在,毕竟在他心里的燕回,还停留在上一次的梦里。
梦中的燕回是会笑的,是不说脏话的,梦中的燕回眼睛水汪汪的,嘴角弯弯的,少年清秀的脸和想象当中抱起来并不太软的身材,一切构成了成也梦遗的因素——他没有小麋鹿的大胸,但成也死活忘不掉。
可现实中的燕回,眉眼疏冷,语气淡漠,嘴里叼着烟,说话时连个眼角余光也不给他。
成也有些挫败,在被燕回吐出的一口呛鼻的烟喷在脸上之后,他整个人晕乎乎地咳嗽了好一阵,而后通红着一双眼,站起身来。
燕回看着他,以为成也终于受不了他的冷嘲热讽打算发难了的时候,却见成也神情失落地看着他。
成也慢吞吞地说:“我现在确定了,我不喜欢小麋鹿。”
燕回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自白给弄得一头雾水,说:“哦,所以呢?”
成也说:“没什么,我就是告诉你一下。”他的手有些不自然的捏了捏裤缝,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紧张的表情,似乎自我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说,“你,你以后晚上记得拉那个帘子,把……把衣服穿好。我走了。”
第84章 我停在黄昏看夕阳,你在天堂,向地上望。
99.
回到桡城的陆骁并没有直接回他和粟珺妍的家,他先去了明苏那里。
前不久置办的靠海的新家,明苏住得很舒坦,她每天都对着落地窗外的日出日落醉生梦死。
陆骁进门以后,明苏正把喝到一滴不剩的酒瓶子往地上一砸,飞溅的玻璃碴子碎在陆骁脚边,她看到,突然仰头大笑,好像眼前是一幅让她多么开怀的画面——支离破碎的生活,和狼狈的陆骁。
“别喝了。”
陆骁走过去,把她身边乱七八糟的东西捡开,这样的动作他曾经也做过,是对另一个人。
“真他妈晦气。”明苏蹭起身,整个人酒醉不醒地半睁着眼,在茶几上挥手翻找还有剩的酒,结果一无所获,反而把更多的瓶子掀倒在地。
她把气撒在陆骁身上,把他骂得狗血淋头,陆骁一言不发,端了根凳子在她面前坐下,等她骂的累了,才缓缓开口,说:“差不多了。”
明苏冷冷哼了一声,假睫毛还没卸,挂在眼皮上有些沉重,她抬了抬眼,跟陆骁说了句:“你当年就不该回来……不对,是我不该求你带走他。”
或许这话在这一年多以来,明苏已经跟陆骁说过很多次,以至于陆骁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神情震荡。
他只是面色如常对明苏说:“过去是无法改变的。”
“但过去是可以捏造的。”明苏冷笑,“陆骁,你活得虚伪,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了吧?”
陆骁的眼神有浅浅的震动,但是看不真切。
“林雁离走了多少年了?”明苏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睡倒在沙发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说,“十四年还是,十五年,你还记着她吗?”
陆骁的脸色在那一刹那有些苍白。
明苏又说:“陆骁,你想报复的人那么多,最后却报复到林雁离头上了,你亏不亏心?”
100.
桡城的冬天从九月底就开始冷,而陆骁和林雁离则相识于那一年还没来得及大雪纷飞的冬季。
陆骁十八岁那年,伯格重病,他的几个儿子开始夺权争斗。
伯格早已看出未来的局势,担心年纪尚轻的陆骁没有自保之力,便让心腹将他送回国,在桡城落脚。
那一年的陆骁为了躲避来自盛宴穷追不舍的暗杀,在这座小城里隐姓埋名,东躲西藏。
那一年的林雁离漂亮,惹眼,骨子里的风情,整个桡城的四季都留有她血红色的长裙翻飞的影子。
十月初的一天,林雁离抱着怀里刚满三岁的儿子,从阵阵冷风中穿过,留下一串零碎的脚步,而陆骁正躲过一把暗处的狙击,心有余悸地逃命。
陆骁在寒冬中只穿着一身薄外套 ,肩膀因为擦撞而蹭出破口,皮肉翻开,猩红的鲜血流出,路人纷纷侧目,却无人敢靠近。
他眼前阵阵发黑,几度以为自己即将葬身于此时此地,空气与他一同失温,在凛冽的路途中陆骁逐渐感到无力。
他在一生中最迷茫时,与林雁离擦肩而过。
女人细长白皙的手指晃到他错乱的眼前,抓回他酸涩的视线,他抬头,林雁离和怀里的孩子都好奇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