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129)

作者:无有也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不管保姆和管家如何翻找,诺大的房子好像故意藏住了那颗小小的金属,无论如何也不肯露出蛛丝马迹。

那天以后陆骁变得沉默古怪,他的失语是突然而不自然的,就连陈秉淳也很难和他好好地对上一次话。

夏天的时候陈秉淳找来了刚游玩四处回国的风树子,说:“你还是得来一趟。”

“他的病我治不了,你把他送去精神病院就好。”那时候风树子是这样说的。

自从知道燕回的事以后,风树子就认定陆骁的病他治不了。并非风树子冷心冷情,实在是,他也不肯看见曾经纵横捭阖翻云覆雨的男人,如今只能躺在那间晦暗逼仄的病房里,一点一点耗尽自己。

陈秉淳花了不少功夫来劝说风树子,最后风树子答应了,但他说了一句话:“陆骁的病没你想的那么麻烦,他疯了也好,死了也好,都是他自己选的。”

而陈秉淳不欲和他在这方面多说,只说:“还没死,你就得试试。”

“可以啊,”风树子笑了,“那你不能管我怎么治。”

18.

陈秉淳说过既然要放燕回走就不会出尔反尔,但是第三年的时候,他终于还是食言了。

然而他派人找了燕回很久,都没有结果,他发现从燕回等人入手是没有可乘之机的,于是想了很多别的办法,可惜时间一天天过去,终究没能得到线索。

再之后,陆骁开始进入一种病态的昏睡,他并非不能醒,只是清醒的时间很短。

当他能起身的时候,陈秉淳便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他说说话,他感到心惊的是,陆骁的记忆在逐渐缺失。

有一次他甚至问陈秉淳:“那位医生叫什么?”

陈秉淳愣了很久,手指都有些发僵,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他是……风树子。”

“风树子。”陆骁重复了一遍,说,“很奇怪的名字。”

大约十年前,陆骁第一次见风树子的时候,也这样说过他的名字。

19.

今天的风树子大约是被陈秉淳耳提面命了,因此没有喝的酩酊大醉,他让助手把陆骁身上的仪器取下,自己靠在墙边,缓缓深呼吸,让脑子清醒了些,才问陈秉淳说:“上次醒来是什么时候?”

陈秉淳回忆了一下:“前天,不过我听陪护说,昨晚他也醒了一次,但没睁眼,只是检测器响了。”

“还行。”风树子结果助理递来的诊疗报告,看了一眼,说,“没什么变化。”

他们二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风树子没忍住,开了口:“其实你觉不觉得,这样挺没劲的。”

“你想说什么。”陈秉淳沉着脸,把身子微微靠在椅背上,似乎想放松,却有些力不从心。

“他这个人你还不清楚?”风树子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陆骁,“想好起来,怎么都醒了。是他自己不想好。”

陈秉淳沉吟片刻,突然问:“飞鱼呢,还有吗。”

“……”风树子顿了顿,随即笑了,“你不是不肯让我给他用那玩意儿吗?”

“他要就给他。”

“我怎么知道他要不要,他现在眼睛都不肯睁一下。”

“那就问问他。”陈秉淳突然站起来,走到床边,问,“陆骁,你要死还是要活。”

风树子“噗”的一声笑了:“你这样问有什么意思。”

陈秉淳却不理会,抬头对风树子严肃地说:“你出去一下。”

“啊?”风树子愣住,但很快,扬了扬眉,点头,“好啊。”

20.

“你想这样耗多久?”

风树子离开后,陈秉淳依旧站在床前,他冷眼看着陆骁,男人的脸充满病态的白和憔悴,和过去的陆骁全然不同。

陈秉淳的声音发沉,但一字一顿说得很慢:“你如果真的要死,别耽误大家另谋高就,我把枪放这儿,夜里找个好时间,你就自己了结。”

“但我知道,你不打算死。你只是要这么耗着,用这种折磨自己的过程来为你心里的愧疚赎罪。”

陈秉淳侧过身拉过一根凳子,缓缓坐下。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懦弱这么蠢,你以为如果有天燕回看到你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就会因为同情而原谅你?”

“还是说,你就是存着这种心思,知道他心软,所以想以死相逼,让他来救你,然后又把他困在你身边。”

他俯过身子,颇有些戏谑地对陆骁说:

“丢不丢人啊,陆骁。”

第140章

21.

耳语声变得清晰,陆骁的意识穿透层层浓雾,找到了一些清明的光,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于是努力睁开眼。

他突然看见眼前有个面容模糊的女人朝他笑着挥手,问他:“你还会回来吗?”

陆骁听见自己说:“会。”

然后林雁离转身离开,陆骁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奔向前方,奔向一片荒芜,他抬了抬手,什么也没抓住。

他以为回忆很快会散去,可紧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泣,他循着声望去,红着眼眶的少年指着他大骂:“陆骁,你是王八蛋!”

燕回哭泣的脸清晰起来,他用手背狠狠地擦掉眼泪,对陆骁说:“我这辈子,上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爱上你。”

那一刻,陆骁感到浑身震颤,他惊惧地朝燕回追去,可是无论脚步多么匆忙,心情多么急切,仍旧无法赶上燕回。

他看到眼前的人忽而退到很远的距离,不管他怎么伸手都够不住。

他喊了一声“燕回”,好像惊醒了那个正在哭泣的男孩儿,燕回惊恐地抬头看向陆骁,而后飞快地转身跑掉。

回来,燕回。

他冲他这样呼喊,可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22.

陆骁理解爱的时间很短。

他被明将息爱上的时候,心里退缩和恐惧,除了对林雁离的放不下,也因为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炙热坦率的感情。

他没有办法正视明将息,正视那个年轻的一无所知的小孩儿,赤诚而纯粹的爱。

那些年,明将息青涩却无所畏惧。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怕,他只知道爱就是爱,要疯狂,要不计后果。

无论是明将息,还是后来的燕回,他给陆骁的感情永远是最浓烈的,最忠诚的。可是陆骁从来没有哪一次,好好珍惜过。

他的后悔迟了太久,一直到他们终于错过。

从迷梦中缓缓醒来的陆骁听见陈秉淳那句不加掩饰的嘲讽。

“我把枪放这儿,你自己了结。”

“丢不丢人啊,陆骁。”

他慢慢睁了眼,病床前守着的人,是陪他十多年起起落落一路走到如今的陈秉淳,只是表情看上去比过去犀利。

陆骁昏睡许久的脑子缓缓清醒,他从梦境和现实中把自己剖离出来,突然笑了笑,哑着嗓子对陈秉淳说:“怎么,你打算趁我病了然后造反吗。”

“……”面对突然醒来的陆骁,陈秉淳怔住半晌,才说,“说话凭良心啊,要不是我还没放弃你,就照你这众叛亲离的境况,能活到现在?”

陆骁咳了两声,陈秉淳便替他接了杯水,看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把水递给他,又说:“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躺到死?”

一口水吞下去,干哑的喉咙总算稍稍舒缓,陆骁喘了口气,却没回答。

“别怪我把话说得直接。”陈秉淳坐下,把水杯接过放到一旁,“就算有一天真的找到他了,你又能做什么?至少你已经知道他正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就不能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吗?”

半山别苑的环境清雅,到了夜里却冷得过分,窗帘没有遮严实的缝隙里透进昏暗的夜色,陆骁怔怔地看了许久,就像没有听见陈秉淳说的话一样。

一直到陈秉淳打算在开口说什么,陆骁才先于他说了一声:“先这样吧。”

“哪样?”陈秉淳逼问他。

陆骁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说:“让风树子进来一下。”

“我很欣慰你终于记起风树子是谁,不过……”陈秉淳沉沉叹气,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不会拦着你。但不管弗利克斯是怎么解释飞鱼的药性,你自己要清楚,以你现在的状况,它不可能对你完全没有影响。”

陆骁沉默,而陈秉淳显得咄咄逼人:“一辈子很长,我不建议你用这种方式去换那一时半刻的解脱。”

“一辈子的确很长,”陆骁突然重复了他的话,笑说,“那你觉得我要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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