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患们的呻/吟声、咳嗽声、哭闹声交织在一起,这一幕太过熟悉。她嫌弃地戴上口罩和墨镜,一遍遍地用湿巾擦手消毒。
五年前她从卫校毕业,进入一附院干的就是护理工作。如果没有白珺宁,她可能像那些护士一样,至今还耗在这里,被病患责备、被护士长刁难,加班加点地干着最脏最累的活。
要她放弃白太太的身份,回到昼夜颠倒辛苦无间的过去,她真的做不到。
“你好,请问你是白太太吧?”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蔺晓雅回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她短发干练,口袋插着录音笔,脖子上挂着一附院发布会的采访证。
“你好,我是《今报》的记者。”吴玥亮出自己的工作证。
“您找我,有何贵干?”
“GV研究所和一附院联手研发溶瘤病毒,治疗脑癌患者的案例,一直备受业内关注。我恰好是这次报道的专题记者。”吴玥解释道。
“GV的周正觉教授,和一附院的白珺宁医生、也就是您的丈夫,都是这次试验的重要参与者,但他们似乎都很忙,没有时间接受采访。不知道白太太可否向我们分享一些花边信息呢?”
蔺晓雅警惕起来:“你找错人了。我丈夫不愿意接受采访,自然有他的原因。至于其他我无可奉告。”
吴玥并不气馁,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名片,双手奉上:“白太太,多交一个媒体朋友,总归是有好处的。如果您改变主意,欢迎随时联系我。”
蔺晓雅一直等到中午,终于看见白珺宁的身影。
“珺宁。”她急忙跑上去。
白珺宁愣在办公室门口:“你怎么来了?”
“我姑姑她……”蔺晓雅摘掉眼镜和口罩,梨花带雨,添油加醋地把远房姑姑的病情诉说一边。
“哪家医院?”白珺宁听得不耐烦。
蔺晓雅报出一个四线小城镇,“县中医院的,床位真的很难找。”
白珺宁点点头:“我记下了,稍后会打电话帮他们安排。”
白珺宁转身要走,又被她拉住手臂,“珺宁,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跟你说对不起。那天晚上我不应该……
“蔺晓雅,别再提那晚。”白珺宁打断她拙劣的表演,“如果你还想待在这里,不如去门诊三楼的眼科,挂佟立年主任的号。没有意外的话,他将是你IPS人造角膜手术的主刀医生。”
“我不去,珺宁,你就那么想摆脱我吗……”蔺晓雅这时的眼泪,真切多了。
手机在震动,白珺宁看了一眼来电,急忙接起:“喂,张方年,是董陈的甲状腺五项检测报告出来了吗?”
“谢谢,把化验结果给GV也传一份,因为我已经答应周正觉,对这次的化验数据共享。”
白珺宁一边说,一边走进医生办公室,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又是董陈……”她的眼里只剩绝望。
两个年龄较大的护士从办公室出来,似乎认出了蔺晓雅。她急忙重新戴回眼镜,遮住红肿的眼睛。
见她没有“叙旧”的意思,一个护士忍不住嘀咕:“以前都是同事,现在看不起谁呀,真以为攀上高枝,麻雀就能变凤凰了?”
另一个也小声附和:“就是,听说小白医生快要离婚了。”
“我还听说,小白医生年底就要去牛津大学进修博士,她哪配得上人家呀……”
不看好她和白珺宁婚姻的人很多,蔺晓雅统统将他们归为嫉妒。可现在,听她们这样光明正大地贬低自己,她知道,自己四年来维系的白太太面具,已经被白珺宁亲手打破。
望着大门紧闭的办公室,她狠狠咬唇,翻出了包里的名片。
“吴记者吗,我是白珺宁的妻子,蔺晓雅。”
董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睁开眼睛,动了动手指,发现有人与自己十指交握。
“睡醒了吗?”周正觉第一时间放下张方年发来的报告,“感觉怎么样,试着深呼吸一下,还有闷迫感吗?”
难道他一直在看着自己睡觉?董陈摇摇头:“我没事了。看来之前不舒服,只是因为失眠没有休息好。”
“嗯,我知道,你很好。”周正觉收起脸上的忧虑,没有告诉她任何化验单的事。
“既然如此,临床试验的发布会也已经结束,你可以回GV上班了,董经理。”周正觉看着她,“现在,我带你回市区。”
董经理终于意识到,在周正觉面前,自己还是一个打工人,“这也太突然了吧,我什么都没有收拾。”
“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请护工帮你整理好了。”
董陈还想再挣扎一下,“其实我可以远程办公?”
“你当然可以继续留下。但是每个周末,董老师都会来这里做体检,你想让她看到你生病的样子吗?”
董陈:“……扶我起来。”
回到市区,周正觉的车子直接转弯,向北驶去。
“是不是走错了?这不是回我家的路。”红灯之下,董陈疑惑地问。
“你之前住的老旧社区,上周开始做市政改造,粉尘和噪音太多,不适合调养身体。”
周正觉微微侧身,认真看着她。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你跟我住。”
第30章 第三十朵
董陈翻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果然,被她屏蔽的社区群里,前几天就发了有关社区改造的通知。
董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她很清楚周正觉的邀请意味着什么。
她笑道:“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合适吗?”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亲过我,负责任是应该的。”
“……”想起上次暧昧的吻,董陈一时分不清他们俩到底谁占了谁的便宜。
周正觉位于顶层的“样板间”,依然是昂贵又粗犷的乡村风格。第二次光临,董陈已经适应了许多。
她径直走向改造过的实验室,“我对住宿的要求不高,但你这里最好不要有什么反人类的东西。”
还好,实验室已经被清理过,操作台很干净。冰箱里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培养皿。
“之前存放的一些昆虫标本,已经送到GV了。这里以后用不上,会恢复原来的布局。”周正觉没有告诉她,这间P2实验室原本是由两间儿童房改良的。
“我住哪里?”董陈问。
周正觉把她带到自己的卧室:“你住这间,楼下有人工湖,空气和采光都更好一点。”
他又补充一句,“这里我不常住,家政刚做过清洁和消毒,所有用品都是新的。”
“那你呢?”
“我睡隔壁。”
董陈环视这间主卧,家具一尘不染,洗漱间焕然一新。就连家纺和窗帘也变成了粉蓝色,和原本偏男性化的金属灰色调大相径庭。
“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换好的。”董陈就是再傻,也能看出来他“蓄谋已久”。
周正觉没有否认:“凌小豪的临床试验虽然成功了,但我们之间的协议,还没有结束。”
“这次试验,你从凌广琛身上薅了多少羊毛?”
周正觉对董陈很坦诚:“一支特定基因疗法试剂,在国外的市场价是200万美元起步。”
好家伙,仅一支试剂就能卖到一千多万人民币。这还不包括其他后续费用。
“看来我还挺值钱?”董陈有点心塞,果然当初签协议,是被白菜价卖了。
周正觉却笑了:“嗯,你是无价之宝。所以我必须好好照顾你。”
神特么无价之宝,“周教授所说的照顾,就是把人照顾到自己的大平层里?”
“如果不喜欢大平层,我在东郊还有一套别墅,你随时可以搬过去。”
这人,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周正觉看了看手机,“接下来,GV会用你身体里的Pandora,继续深入研究血液类疾病的基因疗法。”
他所说的血液类疾病应该是HIV,董陈没说话,她知道他为何会执着于攻克这个。
“所以,你只管安心住在这里。”周正觉掏出一张黑卡,“需要添置什么自己刷,密码是XX0609。”
董陈看了看卡片的签名:“你的副卡?密码是你的生日吗?”
周正觉顿了一下,侧过脸,“不是,随机选的。”
董陈没想太多,大大方方收下,就当是变相给自己涨工资。又有点不甘心,“周正觉,你对GV每一个女志愿者,都是这么‘用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