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广琛又看向周正觉:“周教授,难道真的不行吗?”
周正觉摇摇头:“凌小豪的胶质母细胞瘤已经到了第四期,而你所说的真正有经济困难的脑癌患者,往往在第二、第三期就放弃治疗了。
“更何况,不同个体对同一种溶瘤病毒的反应未必完全相同。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在我的实验室里,患者只有病情缓急,没有贫富之分。
“所以,GV选择凌小豪参与临床试验,只是因为他的病情匹配,而不是因为他是你的儿子。凌先生如果不放心,可以回去再考虑几天,GV为此把试验推迟也无妨。”
周正觉表明了立场,整个会诊室都安静下来。
大家都知道,这种性命攸关的试验,GV可以等,但是患者就未必了。
凌广琛很清楚周正觉在相关领域的权威,知道无法用钱“说服”他,再等下去也没有意义。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拿起《知情同意书》,在监护人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
“周教授,汪教授,各位医生,我同意直接手术,小豪的命就拜托你们了。”
汪其然安慰道:“凌先生放心,无论后果怎样,GV和一附院都会尽职尽责、全力以赴。”
凌广琛签过字,汪其然拿起另外一套文件,看向董陈。
“这次临床试验方案,已经向市相关部门报备。GV研究所、一附院、患者以及志愿者共同参与,所以是四方协议。我们都签过字了,最后还需要董陈小姐签字确认。”
董陈疑惑:“这和我上次在GV签署的《志愿者协议》,有什么区别?”
汪其然解释:“义务方面基本相同,只是增加了一条:如果凌小豪后期病情变动,不得不进行骨髓移植,志愿者需要捐赠适量的造血干细胞。”
什么骨髓移植、造血干细胞的,董陈不太明白。
周正觉道:“别担心,凌小豪需要骨髓移植的概率非常小。就算需要移植,志愿者只要捐献少量的造血干细胞就行,对你的身体健康没有影响。我说过,不会让你加入任何有显性危险的实验。”
简简单单的一句没有影响,就是他没有提前告知自己的理由吗?董陈沉默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清澈又深邃,周正觉明明自认坦荡,心跳还是慢了半拍。
许久,董陈接过四方协议:“既然对健康没有影响,那就没什么好怕的。周正觉,我同意签。”
周正觉握紧手心,似乎想再说什么,会诊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我不同意!”白珺宁带着怒气冲进来。
他走到董陈面前,夺过笔,愤懑地丢在一旁。
“董陈,你别信他,姓周的就是个骗子!”
第22章 第二十二朵
“董陈,不要和GV签协议,周正觉就是个骗子!”
面对白珺宁的阻拦,董陈很无奈:“你怎么也掺合进来了?”
白珺宁还没解释,先被师父夏长远骂了一顿。“无知,无礼!白珺宁,你有资格质疑周教授吗?不在科室上班,在这胡闹什么!”
张方年在旁边抹汗,他刚刚给白珺宁发信息,透露说董陈在这里,可不是让他来砸场子的。
“师父,我知道你们会诊的目的,身为医生我也希望凌小豪能康复。但董陈既是我管床的患者,也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有些问题我必须弄清楚。”
白珺宁说着,看向周正觉:“如果周教授问心无愧,又何必害怕我的质疑?”
周正觉平视他:“白医生如果有疑问,但说无妨。”
“好,首先请问周教授,你如何发现董陈体内的新型病毒,具有溶瘤抗癌的特性?”
周正觉答:“半个前,GV曾将她组样里的病毒提取出来,和脑癌细胞培养在一起,意外发现了它的溶瘤特性。并利用基因编辑技术,多次实验后优化了这一点。”
“为什么这么巧?第一次实验就选择结合脑癌细胞?”
汪其然帮忙解释:“这不奇怪,GV六月份就与一附院达成合作,掌握了包括凌小豪在内的一些恶性肿瘤患者的病历和信息,用于对症靶向药物的研发。当然是在患者或其监护人同意的前提下。”
凌广琛也道:“我确实委托过两位教授,希望GV能从基因技术上寻找突破口,缓解我儿子的病情。”
当然这种委托不是免费的,而且价值不菲。
白珺宁:“也就是说,你们一开始利用董陈的组样,去做衍生匹配的时候,就是有目的的。”
周正觉没有直接回答他。
白珺宁又问:“四方协议要求董陈要在有可能的况下,为凌小豪捐献造血干细胞,是什么意思?”
周正觉反问:“白医生是专业人士,应该很清楚捐献骨髓的释义。”
“呵,我当然清楚,骨髓捐献前,需要采集患者和捐赠者的外周血,进行HLA分型检测。只有两者的位点互相匹配,捐献才能成立。周教授敢把捐献义务写进协议里,莫非提前就为他们做过骨髓配型?”
董陈心里一沉,自己从未在中华骨髓库留下任何血样信息,所谓的配型,只能发生在第一次住院前后
原来那个时候,周正觉就已经发现她的利用价值了?
周正觉看了一眼董陈,平静解释:“HLA是我方病理室的例行检测之一,匹配成功只是巧合。就算配型失败,也不会影响溶瘤病毒的抗癌实验。”
“如果配型成功只是巧合,那么你一周前,又何必处心积虑地诱导董陈签署《志愿者协议》?”
说起这个,董陈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便解释:“之前的协议是我自愿签的。”
“我的傻姑娘,你怎么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告诉我,你们签署协议时交换了什么条件?”白珺宁心疼她,“是因为钱吗。可我说过,你只要积极配合抗病毒治疗,医疗费方面有我在,你根本不用担心。”
周正觉的钱不能用,你白珺宁的钱就能用了?
董陈有点生气:“不知道白医生所指的,是你的婚前财产还是婚后财产?”
白珺宁瞬间哑火。这里是会诊室,马科长、师父以及几个科室主任都看着,他怎么回答都是错。
他愤而道:“董陈,为什么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却不愿相信我?周正觉为了逼你就范,不仅私下调查过你的工作和经济状况,甚至连董阿姨在养老院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你说什么?”董陈没想到,母亲也会被牵扯进来。
白珺宁很笃定:“我刚刚查到,周正觉在创办GV前,投资了不少药企和相关的医疗产业,其中就包括乐行养老院,而他正是乐行的投资股东之一。”
董陈难以置信,冷冷地看着周正觉:“他说的都是真的?”
周正觉沉默片刻,回答道:“是。”
“所以,养老院提高收费你一早就知道?”
“收费标准对所有客户一视同仁,院方只是暂停了部分补贴。”
“原来你骗我?”
“我从未故意欺骗你……”他只是选择性隐瞒了一些事实。
董陈觉得可笑,十几天来,困扰在她第六感里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难怪当初他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病人”关照有加,不仅帮她送餐,载她去养老院,还关心她的工作……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愧是周老板,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她说着,却打开四方协议,又拿起笔飞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董陈你疯了!”白珺宁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
一屋子的男人都愣住了,有人吃惊,也有人暗地如释重负。
周正觉看着她,指尖沉默地掐进手心。
事情已经这样了,董陈知道自己没有其他选择。就算别人虚情假意,她身上的病痛是实打实的。
董陈指着周正觉:“两种协议,我签过了就会履约。但是如果你再欺骗我,协议作废,我们对簿公堂。”
“我不会。”周正觉承诺。
会不会都无所谓,原本也怪她,不该对任何人产生依赖。
仿佛感知到她的心灰意冷,身体某处的细胞,又叫嚣般跳痛起来。
董陈一皱眉,白珺宁连忙去扶,却被推开。
白珺宁无奈地收回手,转身看向周正觉:“周教授,我尊重董陈的意见,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
“溶瘤实验和临床试验期间,GV必须公示董陈所有的机能检验数据,由我代表志愿者进行监督。一旦威胁到她的健康,所有的实验和试验必须立即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