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光阴不可轻+惟有光阴不可轻2(出书版)+番外(97)

作者:林桑榆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更不能拦,”他顿了顿,才接着说,“要是误伤怎么办?”

这突然一句,威力不亚于他慎重其事说上百句我爱你,盛杉不知是羞了还是满足了,脱掉凉鞋缩进副驾驶,安安静静地,盯着干净的白脚丫傻笑。

抵达医院,电梯徐徐上升至23楼。

刚出去,盛杉才知周印的提醒并非多余。她满腔好心情,都被自家师兄的表情给吓退了。

“到底怎么回事?”

黑发黑眸的人拽住周印的肩膀,顺势将他抵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处。窗口大开,周印被他来势汹汹的样子迫得探出半个身。

盛杉吓得花容失色,跳过去用力拽叶慎寻的手,“师兄,你先冷静!”却拽不开,只见得他由青转黑的脸色,“我很冷静。”几近咬牙切齿。

“你这叫很冷静?那你不冷静的时候?!”

“我不冷静,他已经下去了。”

说完,意有所指瞧了眼大开的窗口,暗含威胁。

周印利用墙根稳住下盘,冲着急的盛杉摇了摇头,再正视叶慎寻,清俊面容对上略显扭曲的轮廓,默了默,没好气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一定要保住她?”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我没这般豁出去姓名地救过叶慎寻,那么我对他而言,形同路人而已。

闻言,叶慎寻的身子忍不住往后小退几步,满面震惊。

其实,当好淑女心惊胆颤地将我推进手术室,并叫来肾内科的主治医师,他已然有了某种预感。待真正从周印耳朵里确定真相,他眼前还是止不住地一暗。

就在半小时前,他还因将我至于难堪境地而自豪。别人调侃我,他加入其中。别人灌我酒,他嘴角含笑。别人要与我玩游戏,那一桌能灌死正常人的液体,他眼也不眨,看我被生吞活剥油煎炸。他一心想用实际行动告诉我,如今的我对他而言,简直人烦狗憎。我的嗔和怨,我的悲和喜,终于从今天起,与他再无关系。

可叶慎寻自诩聪明,自认将我琢磨透了,却从未想过,我能为他豁出性命。

“原来、原来不是去找他……”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叫刚从手术室出来的好淑女不知怎么接话。

周印此刻最理智,站直身询问:“情况如何?”

好淑女也不管面前都站着谁了,口气很不好,“酒精中毒性休克。程程姐搞什么?明知自己的身体还跑去喝那么多酒,简直不把性命当回事!”闻言,盛杉向叶慎寻望去,却只见他喉头轻耸,指尖抖动,仿佛只能撑着凉凉的墙壁才能找着依附,心下暗喜好机会。

“唉,我们家改改好可怜。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没嫁人呢,就身心俱残。以后手不能提肩不能抬,独自一个人在世上生活,该怎么办?”

周印也是个记仇的主,抄着手淡着脸去接茬,“没关系,我相信这样勇敢善良的姑娘,总会遇见一个人,如珍似宝地待她。”

果然默契十足,盛杉忍住笑,“那人什么时候出现?我已经舍不得她孤苦飘零。”

“嗯,总有谁在等。”

“谁?现在看来,等着她的是阎王爷吧!”

好淑女离得叶慎寻近,清楚看见男子太阳穴突了突,青筋毕露,凌厉的眼风扫到盛杉的方向,吓得她赶紧闭了嘴,往周印身边靠。

现场气氛不对劲极了,好淑女赶紧逃,临逃跑之前,想起什么,从宽大的护士服里将程改改摸出一件薄薄的衣衫,“她的衣裳是不能穿了,劳烦你们找一件替换。”

抬眼,正是程改改之前身上穿的雪纺白,此时已变得脏污,是灰尘与什么液体黏在一起发沉的痕迹。那痕迹不仅领口处有,胳膊与手肘等地方也四处分布。

叶慎寻眼眶越紧,逼近小姑娘:“怎么还有血?”

好淑女愣,“这、她脑袋与胳膊都有出血现象,手肘是玻璃渣子的杰作,所以情况才更麻烦,必须同时进行消炎。”他才记起,我晕倒前曾撞到过音箱设备,还一手将数十个酒瓶扫到了地上,自然无法幸免于难。

此刻,有人的心更是五味陈杂,担忧、懊悔、澎湃心血交相在脑子里滚,最后还是让愧疚占了上风。曾经他以为,猜中了与我的结尾,所以及时收心,任我装疯卖傻。如今却得知,我这颗万年铁树,也曾为他开过花。

而他,却亲手施云布雨,叫这朵为他开过的花,经历电闪雷鸣。

不多时,魏宅也接到了消息。

原本因为魏光阴的缘故,程穗晚的胳膊不小心被划伤,他心有愧疚,拿了纱布要亲手为她包扎,何伯适时推门而入,躬身一句,“先生。”他头也不抬,继续手里的动作,“怎么?”

何伯似考虑了片刻,才缓缓道:“那位程小姐……好像正在抢救。”

顷刻,拿纱布的人手指不稳,再回神,影子已出了玄关。

身体特殊的原因,魏光阴虽车技好,却并不爱开车。以往出入都有司机,只他和程改改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才会屏退众人,亲力亲为。、此时已近深夜,近郊车道上只有袅袅几部穿梭的影子。他预感很不好,心急如焚间,脑袋里一根弦倏然紧绷,磨蹭着控制整个意识的大脑。慢慢地,车道与两旁的建筑消失,化为蜘蛛织出的网,四面八方往里收紧。而他,是网中唯一的猎物。

那种感觉,又要来了。

每当他情绪受到强烈波动,就会变得自己也不认识。、突然,疾驰在车道上的青年不觉间喘了口气,好像泰山压身。他禁不住重重砸了把方向盘,可视线里的景物还是没恢复原样。魏光阴伸脚,努力想蹬破这张怪网,脚下却打滑,猛踩到油门。

接下来,只听嘭一声巨响,白色车头撞上屹立不倒的路灯柱,紧跟着冒出几缕袅袅升腾的白烟,缠着夜晚的空气跳舞。

那头,医院里的仪器正滴。滴。滴。

这边,仪表盘上的安全提示仪也发出了同样声音。

白烟之中,维持着最后清醒的人,尾指动了动。手术台上的人,竟也跟着颤了几颤。好像那根曾套上二人手指的迷谷红绳,冥冥之中,自有牵连。

但终究是,到不了身边。

魏光阴的伤不重,脑部受到撞击,短暂性昏迷,到医院没多久便醒来,却只见到盛杉。

她素手指了指玻璃外的程穗晚,撇嘴道,“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就觉得莫名讨厌,给赶出去了。”以为床上的人会反唇相讥,没料他事不关己地笑了笑,后想起什么,蹙起眉头,“改改她?”

“放心吧,已经出了抢救室。”

他轻轻“哦”一声,孤绝不已。

魏光阴和程改改在不同的大楼住下。盛杉识趣,知道此时程改改身边谁也近不了身,干脆离开,却在门诊部遇见值班的好淑女,说魏家公子也出了车祸。

见他醒来便询问程改改,盛杉对他的来意猜了七八分,当即幽幽叹口气,“对于魏氏,你有能耐、敢担当,心怀不输周印等人的抱负。可是你欠她那么多年的幸福,为何从没想过要弥补?”

一句话,问默了光阴。

十几年前,他信誓旦旦对程改改说,你要等待,等对的人,带来亏欠你的爱。可如果,亏欠她的人正是自己,这笔账,该如何算?

“我与她,前有旧仇,后有新恨,怎么执手?”

“那就去化解啊!放过齐悦英,给彼此留条生路,时间会抹平一切!”

瞧着他永远不冷不热的样子,盛杉急了,“从小到大,你都这样。抢了你的玩具,明明心里不平,却假装毫不在意。于是我以为,你并不喜欢那个玩具,继续抢,接着抢,直到你默默反击。光阴,从来没有人想伤害你,远离你,是你将自己封闭起来,不让全世界接近!”

“说出来又怎样?!”

病房中的争执,引来程穗晚反应,想推门而入,却被何伯无声摁住。一时间,奴不像奴,而是个体恤家人的老者。

“能怎样啊,”瞪着面容姣好的女孩,青年眼光闪了闪,“集团那边,吵着要个交代。放过齐悦英,等于默认其他人的虎狼之心!”

“退一万步,就算我负了父亲临死前发的誓言,拿魏氏做聘,表现出失去一切也不可惜的决心。可是……我很清楚,这样也未必能给她想要的未来啊。她飘零多年,期待余生安稳,可你看看躺在这里的我,看看偶尔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我!有什么能力……护她余生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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