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留行道:“谁不怕死?”说完这话,他稍稍迟疑,想起一人。
高景行,他的确是不怕死的。
王不留行继续问道:“你们到底要关我多久?”
山道人打坐的山峰极其陡峭,可是他依旧气定神闲。
“不长不短,不远不近。”山道人隔了好久才说出两句模棱两可的话。
王不留行摆了摆手,脚蹭了蹭地,觉得自己真的是自讨没趣。
他从未想过逃离新雨山庄。
没人能从新雨山庄逃走。
这便是新雨山庄闻名江湖的厉害之处。
新雨山庄从来有来无回。
第18章
今日稀奇,新雨山庄竟然来了一位客人,看样子于山道人和痴笑三生素来交好。
更稀奇的是,竟然是位女子,来时蒙着轻纱,眉间一点朱砂,发间鬓着两三朵梅花,样子却是明艳亮丽而又清尘脱俗。
一身竹青长袍。
比这姑娘本人更加惹眼的,是她身后的那把剑。
天有旦夕,人有祸福,剑有吉凶。
她身后的那把剑,的的确确是把凶剑,桃花剑。
吴楚东南死于桃花剑,那么这女子岂非就是陈尘?
王留行此刻却不说话了,他竟然不知新雨山庄的底细,心下更觉不安。
山道人既是受了吴楚东南的请求,要杀他,陈尘杀了吴楚东南,王不留行并不知这三人的关系,他只越发觉得自己处境艰难。
痴笑三生眯着眼,咧着嘴笑,像是这世间就没有不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其实是有的,王留行早起不叠被子。
就在陈尘从他身边过,王留行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肘,他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
“桃花剑?”王留行问道。
陈尘反笑:“王大侠是个识货的人!”
王留行道:“一个女孩子家为何用邪气这么重的剑?”
“我竟不知王大侠你还爱多管闲事。”陈尘道::“有时间,不如琢磨琢磨如何从这新雨山庄出去。”
陈尘转过脸看着他接着道:“毕竟......漆雕玉现在可是受了重伤!”
一听这话,王留行的手攥得更加紧了。
“你说什么?”王留行问道。
“你想知道?”陈尘道:“不知道你能挨几下我的桃花剑。”
王留行笑了,她是要比剑术。
自己虽屈居江湖剑术榜第十一,可是陈尘也未名列前十,较实力,他是绝对不及王留行的。
可是那把桃花剑却是江湖三大邪剑之一。
而王留行眼下手中只有山道人刚刚扔下的一把破剑。
他从没和女子打过架,不知道女子习剑有何厉害之处。
这把新剑还需磨合,他已经很久没有摸过这种剑了。
王不留行道:“三日后......”话还未完,就被陈尘打断。
“不用三日!此刻就来!”
桃花剑起式轻灵,陈尘话刚说完,桃花剑的剑尖就已经直指他的喉咙,那一刻他倒是想起了古松师父常常对他说的。
“定要时时温习功课,切不可懈怠。”
取下陈尘头上的一朵梅花,即为王留行胜。
王留行的手中只有一把废铁,没有剑气的剑就如同废铁,这是古松师父常常说的。
剑气是什么?
江湖中人悟到这一层的人并不多,在王留行见过的人中,古松师父可以算得上是一个。
古松师父并未告诉王留行何为真正的剑气。
但是却告诉他,剑同人一样,会疏离,会背叛。
那时候王不留行并不解其意,现在他照样不懂,可他依旧是个合格的剑客。
王留行往一侧稍稍偏头,躲过一剑,有惊无险。
王留行在氹山春秋舍习得都是些常见的拳脚功夫,招式大起大落,如今碰到陈尘这样缥缈的剑法,就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眼下这棉花内还有针。
吃力不讨好。
最不利的是,他手里的废铁根本派不上用场。
桃花剑像是和陈尘融为一体,一招一式皆是风情,剑影似竹影,参差不齐,交叠而来。
好快!
陈尘分明是有备而来,眼下他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桃花剑虽快,可是王不留行的速度也不差。
王不留行的脚步躲闪着桃花剑的逼近,节节败退,不得不踩着峭壁而上。
惊奇!
陈尘的体力看起来竟然没有丝毫的耗损,出剑的速度没有丝毫的减低。
王留行处于被动,他不得不主动进攻。
山道人不知何时结束打坐,坐在峭壁上观望。
痴笑三生在一旁不说话。
陈尘费了不少的气力才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费力,看样子,王留行还未察觉,她决计速战速决,不可继续耽搁。
若是要凭借体力对抗,她是要吃亏了。
陈尘出剑的速度开始加快,王留行知道陈尘要最后一拼了,可是他还没有找到突破口。
王留行突然闭上眼睛,出剑的声音就在耳边。
他好像听见有人抚琴,有微风拂面。
只听得陈尘一声叫,循声望去,王不留行竟然单手接住桃花剑,循着剑身,血流了下来,滴到了王不留行的脚尖。
王留行满头大汗,陈尘气息紊乱,满脸通红。
本以为接下陈尘这一剑就好了,王留行此刻竟然笑了。
陈尘面无表情,竟然放开剑,一脚踹上了他的心窝,王留行连呕了两三口鲜血,倒在地上。
一动不动,桃花剑掉落在手边。
陈尘走过去,欲从他手中取过桃花剑。
几乎同一时刻,陈尘弯腰捡剑,王留行忽又睁开眼睛,拿着桃花剑的一端,轻易挑下了陈尘簪着的梅花,顺带捎掀开了她的面纱。
陈尘又急又气,伸腿就要踹王留行。
痴笑三生忙拦住,这架打不过,却也不能失了风度,切不可使性子。
陈尘道:“师父!他耍赖!”
王不留行惊道:“师父?”
陈尘便是痴笑三生唯一的女弟子。
桃花剑被她一把夺下,王留行的手还在流血,陈尘又将面纱赠与他止血。
还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漆雕玉院中好像也有梅花,不知开了没有,自己竟然从未留意过。
王留行喊住陈尘。
“漆雕玉现在怎么样?”他问。
陈尘道:“他在涠洲竹一佛门被刺,受了伤,左手差点废了。”
王不留行说着就要往外闯,眼下他不无聊了,他要去涠洲竹一佛门找漆雕玉。
山道人从峭壁上跳下,拦住了他的去路,只三招,王留行半个身子跌倒在地面上。
山道人道:“新雨山庄有来无回!”
王留行翻了个白眼,嘴角还在往外渗血。
陈尘道:“他无大碍,左手也没废,我说的是差一点,你是不是从来不听人把话说完?”
王不留行望着远山,云雾缭绕,缓缓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真的很想见见漆雕玉,很想见他。
江头尽醉醒来时,手里还是那个酒壶,衣服也还是昨晚的衣服,躺在登囿楼内。
桌子边背坐着一人,正在悠闲喝茶。
一望见背影,江头尽醉就知道是谁。
瘸驼老三道:“江教主还真是能睡,登囿楼的鸡都吃过早饭了。”
江头尽醉满身的酒气,打了一个嗝,伸了伸懒腰,不紧不慢的从榻上起来。
一颠一颠地走到瘸驼老三面前伸手道:“我的黄金万两。”
瘸驼老三放下手中茶杯道:“这个不急,先来说说昨天涠洲竹一佛门的事情。”
江头尽醉摆了摆手道:“你说乔枝聚雀?我废了他一只胳膊!”
瘸驼老三道:“我说的不是他,是漆雕玉!”
江头尽醉疑惑:“漆雕玉?此人是谁?”
瘸驼老□□问:“你可知宣州氹山春秋舍?他便是春秋舍背后的金主。”
江头尽醉道:“这与我何干?”
瘸驼老三道:“想不到堂堂江教主装起傻来倒是游刃有余。”
江头尽醉举起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他道:“纠正你几个错误,首先,我是江副教主,虽然江汉为客现正云游四海,他若一日不死,我便还是一日的副教主。二来,我这教主也是教中人推选出来的,但是漳州黑衣教的教主从来都只有一个,吴楚东南在时,教主自然是他,现在便是乔枝聚雀,还请您称呼我为江头尽醉。”
江头尽醉的话还没完,他又亮出两根手指在瘸驼老三的眼前晃了晃道:“第二,漆雕玉之事想必一定是您听闻了什么江湖传言,但是事实并非那样。瘸驼老弟要是信得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昨日涠洲竹一佛门并非只有我一个刺客。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有这种感觉,你要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多半是被同行干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