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头尽醉歪着头,眼珠子转一转,就知道这定是高景行的一出苦肉计。
这主仆二人倒是真的心有灵犀。
这是假消息,眼下高景行在怀清风府上那是吃好喝好。
消息很快就在江湖上流传开来,最先上钩的是乔枝聚雀,漳州黑衣教的新教主。
千岁崇朝则差人到漆雕府上报信,说是王留行在儋州。
众人赶到儋州丹心侠客,怀清风正和高景行下棋,半盏茶微凉。
怀清风道:“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高景行道:“快乐不总是一个人的事情,快乐倘若是你一个人的,则短暂,若是两个人的,便是长久的。”
怀清风道:“不知道,你可曾快乐过。”
高景行笑道:“没有,从来没有。这世间从没有值得我高兴的事情。”
怀清风道:“那你未免有些惨。”
高景行道:“哦?那怀苏教主总是快乐的?”
怀苏清风手持黑子道:“我快乐的很,就比如现在,高景行坐在我面前,我就万分高兴。”
高景行接过他的话道:“哪怕下一秒我们将分离?”
怀清风道:“哪怕我们即将分离,此刻我的面前是你,我就足够快乐。”
高景行微微一愣,执白子,咧开嘴笑了起来,丝毫没有遮掩。
怀清风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想来以貌取人果然不可靠,更何况,之前他一直以假面目示人。
高景行和怀清风的棋局还未结束,乔枝聚雀带着贴身的影使闯了进来。
楼阁水榭,曲水流觞,焚香沏茶,好不雅致。
一身黑衣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怀清风拨了拨焚香的炉子,动作不急不慢,从容不迫。
乔枝聚雀就是石韦,石韦是漳州黑衣教的新任教主之一,杀了吴楚东南的人,怀清风知道的很清楚。
高景行止刚刚将手中的茶盏递到嘴边,未来得及喝,石韦就已经将其打翻。
溅出的茶水打湿了他衣袍的一角。高景行止伸手将水挤了挤但却从未抬头看石韦。
辨慧剑一出,挥袂剑怎甘示弱,这便是江湖名剑的较量,黑白两间,直曲两分。
高景行干脆歪着身子,一只手撑着头,眯着眼睛望着眼前这二人,抿了抿嘴唇。
这一出好戏只怕是在江湖盟会上也难看到,今日有幸,得以一观。
可是这出好戏还未开场就被一人打断,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涠洲竹一佛门。
千岁崇朝。
千岁崇朝剃了头,一身袈裟,倒是真的是一副和尚的派头了。
后面还跟着一位,模样有些年轻,低着头,手中一串碧蓝佛珠。
这佛珠当真是世间的一件稀罕物件。
高景行止一瞧那佛珠,便知道。
这便是。
梦渔樵。
帝乡明日到,犹自梦渔樵。
新雨山庄是块风水宝地,钟灵顶秀,物华丰宝,怨不得山道人愿意再此隐居,换做是王留行他自己也是愿意的。
刚刚扫地的痴笑三生拎着笤帚下了百级台阶,竟又开始扫地,可是那地面明明已经足够干净了。
王留行追上他问道:“你还没告诉我是谁要杀我!”
痴笑三生笑了三声道:“小兄弟,我都说了有人要杀你,你还不快安静些。”
王留行道:“倘若真的有人要杀我,你也得告诉我,我也去杀他!”
痴笑三生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王留行道:“不试试又怎知道打不过。”
痴笑三生道:“无论是资质,年龄,还有武功,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说完这话,痴笑三生停下手里的活,侧过身上下打量起王留行,身量样貌正如江湖上流传的那样,青年才俊。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用扫帚在青石上发出声响。
痴笑三生道:“别问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王留行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双手枕在后脑勺,望着天道:“堂堂痴笑三生为何会在此地?”
痴笑三生笑道:“与你何干?”
王留行晃着腿道:“是啊,与我何干,我都是个将死之人了!”
痴笑三生道:“你是将又死之人!”
王留行愣了愣,道:“又死?此话怎讲?”
痴笑三生道:“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奇怪的人,连自己死过一次都不知!”
王留行不相信,他绝无可能相信眼前这人的话,哪怕他心底早有五分猜忌,可是他不愿意相信。
他道:“你可认识漆雕玉?”他决计搬出漆雕玉的名字,想来这痴笑三生应该认得。
痴笑三生手里并未停下动作,淡淡道:“漆雕玉?你说的可是宣州首富漆雕公子?”
王留行道:“难道不是姓漆?”
痴笑三生道:“复姓漆雕,单名一个玉字,漆雕玉。”
王留行道:“你认得他吗?他与山道人可是好友!”
痴笑三生道:“认得,怎会不认得?”
王留行道:“那他知道我被你们抓到这里来了吗?”
痴笑三生道:“恐怕眼下,他还未顾得上这件事。”
漆雕玉知道,他什么都知道,该他知道的,不该他知道的,他都知道。
宣州。
漆雕府被千岁崇朝的人围的是水泄不通,青留站在中间道:“各位......如何称呼?”
无人应答。从后面走上来一人,并未像这群人剃光了头发,而是束着发,高高的束起,一身青灰色的衣裳,遗世而独立的样子,倒是学的他家公子两分。
只见那人三两步上前,抱拳道:“在下望月人,特来此请漆雕公子往涠洲竹一佛门一聚。”
青留抬头望了望道:“望月人?公子并不在家,你且请回吧。”
望月人摸着腰间的佩玉道:“还请您告诉他现在何处。”
青留摇了摇头道:“不知,反正就在这宣州城中,你们去找吧!”
登囿楼,瘸驼老三是不会让这群人踏入门槛的。
未时 ,想必三大教主早已聚集涠洲,只等漆雕玉。
白修一推门而入,身上背着细软,这是张铁生一早准备好的,他对着院中众人道:“漆雕公子已在外等候。”
望月人看着漆雕府外停当的马车,走上前,伸头往里一瞧,空无一人。
转身举剑对着白修一道:“漆雕玉人呢?”
只见白马上的人道:“我在这,不知涠洲望月人有何指教?”
漆雕玉扯着缰绳,将马掉了个头,白修一紧随其后,二人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登囿楼。
瘸驼老三看着一行人走过,问道:“江头尽醉那里有什么消息?”
身边的小厮道:“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他刚刚传话来,说是今晚有一出戏,想请您赏脸。”
瘸驼老三摩挲着右手的扳指道:“那你告诉他,我今晚忙的很,并不愿意赏脸。”说完,走向屋内。
瘸驼老三并未撒谎,他今晚在着实忙的很,杜广容请他吃饭。
二人并非好友,只是生意上多有往来,今晚一聚也是为了三个月后的一单生意。
果不其然,杜广容这人偏爱奢华,就连摆宴也定是时令最好的,瘸驼老三并不喜这号人物,但是为了那单生意,他也是硬着头皮来了。
来了自然是不能空着手,礼物是漆雕玉嘱咐青留送过来的,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他并不知晓。
涠洲竹一佛门。
来时走的并不是正门,而是一处偏门,看样子那片竹林并未修缮完全。
望月人赶到时,已有人在正厅聚集。
石韦,高景行和怀清风。
众人皆都落座,漆雕玉的对面正对着的就是怀清风。石韦和漆雕玉紧挨坐着,白修一则小心的站在漆雕玉身后。
最近的天气越发奇怪,就连涠洲都开始飘雪,屋外开始密密的卷起雪花。
天色渐晚,痴笑三生终于不再清理地面,开始在厨房忙活起来。
王留行则在一旁看见能吃的就往嘴里塞。
痴笑三生笑道:“你为何不想办法逃走?”
王留行咀嚼着胡萝卜道:“我不想回去,一个人无聊的紧,还不如在这和你说说话。”
痴笑三生道:“我一个糟老头,没什么意思。”他抬头望了望屋外,层峦叠嶂,云雾飘渺。就连这新雨山庄都是没意思的。
半个时辰,痴笑三生就做出了一桌子的菜。
王留行问道:“就我们俩人,这么多菜吃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