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依闻言,下意识摸了摸小腹,眉眼轻弯:“不会的,这孩子也乖。”
顾行止在这里住了三日,给他恍然置身天堂的感觉。
宋依依会给他买好吃的,给他讲有趣的故事。顾颖没能做到的事宋依依全做了,一时间,顾行止几近迷失自我。
是夜,顾行止端着矮凳坐在烛台边,借着微弱的烛火,半眯着眼,费力地编织着手里的红绳。
直到额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手里的红绳总算编完。他笑盈盈地打量用红绳穿着几朵紫花相连而成的手链,跳下凳子,大步往外跑。
顾行止依着记忆走到宋依依的院子,见里面烛火未熄,抬手正欲敲门,便听闻屋内传来一阵对话。
胭脂道:“娘娘,您都离宫四日了,该回去了。”
“我回去了,阿止怎么办?他一个人怎么办?”宋依依顿时心生不舍。
胭脂叹了一口气:“可是娘娘,您都因为他多在宫外多留了三日。再说了,这个顾行止都有这么大了,之前没遇上您日子照样过来了,缘何今后就无法了么?”
宋依依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我舍不得这孩子。”
“那我再多陪他一日吧?”宋依依又道,“要离开的话也得先跟他说说。”
顾行止没有再听下去,低头静静看着躺在掌心的手链,眼睫轻颤,抬手抹了抹眼角,转身离去。
翌日,宋依依正欲带着顾行止一同用早膳,哪知打开门后,屋内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连带着这几日她给顾行止买的衣裳都原原本本地放在那里,唯独角落竹篮里之前他穿来的那套来不及丢的破衣裳不见了。
宋依依目光在屋内逡巡,最后定在桌上一张用嵌着花的红手链压着的白纸。
宋依依走了过去,一手拿着手链,一手拿起信纸,低头浏览着上面的内容。
“宋姨,我走啦,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可我也要继续去找我娘啦。你不用担心我,我带走了你送我的那枚玛瑙戒指。日后我要是没钱了就把这戒指当了换钱,嘿嘿,到时宋姨可不要怪我呀。还有这个手链,上面的花永远都不会谢,是专门给宋姨肚子里的小妹妹编的。嗯……也有可能是小弟弟,哈哈。好啦,宋姨,不讲啦,我走啦,你好好保重身体,等我以后找到我娘,我带她来见你。”
宋依依看完,鼻子一酸,看着烛台矮凳边那一小段一小段的红线头,想来这手链是昨晚便编好的。想来昨晚她与胭脂说的话恰好让去送手链的顾行止给听见了。
宋依依遗憾地叹了口气:“早知道送他个值钱的戒指了。”
本还打算多陪顾行止一日的宋依依只能带着人提前回宫。
顾行止躲在离宫门最近的一处铺子,目送着宋依依的马车缓缓驶入宫门,嘴边慢慢牵起一抹笑,无声道:“再见。”
冤家路窄,此前被顾行止砸过的那个胖子又出现了。
“怎么又是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胖子大老远看见顾行止,登时横眉立目,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这次总没人给你撑腰了吧?”胖子一边卷起袖子,一边朝顾行止走近。
顾行止站在原地,歪头看着胖子脑袋上还未拆解的绷带,明明才几日不见,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胖子见顾行止不慌不忙的模样,脚步一顿,以为顾行止找了帮手,于是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
“傻子。”顾行止见状,嗤笑一声,然后拔腿就跑。
胖子怔了怔,回过神后,大步追赶着顾行止,为了不输气势,边追边骂。
“你这个小兔崽子,竟然敢骂我,真是欠打!”
“操!几日不见,腿脚功夫这么厉害了?可别让老子抓到,不然的话有你好看。”
……
顾行止一边跑,一边还得躲开胖子都过来乱七八糟的东西。
簌簌寒风自耳畔疾驰而过,身上尚未好全的伤也跟着来凑热闹,脚下趿拉着的拖鞋不知何时掉了一只,赤脚踩在地上不时扎到的粗粝的石子,刺痛着他脆弱的神经,彻底把他从不切实际的梦中拉了回来。
一株落在阴沟里的种子,即便是有窥见天日的时候,长得再高,终究还是要回到阴沟里。
生于阴沟,长于阴沟,亦腐于阴沟。这是它的宿命。
顾行止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双腿没力气了,也不管此时在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痴痴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甜甜的番外,但还没想好,便写了顾行止的。原本顾行止的番外只打算写一点点他的戒指来填前面的坑,没想到写着写着也有这么多。
不喜欢顾行止的小可爱可以选择忽略啦~
番外的话还有明天一章就结束啦。
第183章 舅妈的威信
在一处雅致的小院内,阳光越过高墙,悠哉悠哉地洒在用灵力浇灌的兰花丛,牵弄着满院芬芳。
屋内时不时发出细微声响,惹来一缕阳光悄悄跃上稍稍敞开的窗户,沿着那条拇指宽的缝隙,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情景。
一人站着书桌旁,而他对面则站着一个一半黑一半白,脑袋上扎着红头巾的纸俑。
“小哥哥,你吃了好多甜食,真的不能再吃了。”小心竿眼睁睁地看着搁置在江景昀手边原本鼓鼓囊囊的油纸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连忙出声制止。
江景昀置若罔闻,手里的动作却是又快了几分,二话不说把那半块藕花酥放入嘴中,眼底掠过一丝满足。
小心竿见状,痛心不已,可怜兮兮地说道:“完了,等大宝贝回来肯定会骂崽崽的。”
“小哥哥,你真的不能再吃了,大宝贝会把崽崽打成纸片人的。”若是纸俑会哭的话,现在小心竿的眼泪估计都有半桶水那么多了。
江景昀这才好似听到了小心竿的声音,低头看了它一眼,而后有看了看手边香甜可口的糕点,沉吟片刻,抓起一片小巧的绿豆薄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谢谙在位五年后便传位给了谢辞,江景昀也彻底放下了玄虎营的担子,与谢谙一同归隐。
二人暂且选择在姑苏落了脚,择了处幽静的山林置办屋舍,这是他们归隐的第三年。
只不过关系再好的两人之间偶尔也会有点小摩擦。
就比如现在。
以前江景昀吃甜食也有三块的量,这些年过去了,只剩一块的量,多半块都不行。
以前谢谙还会隔三差五的做玉露杨梅糕,现在是一个月做一次,一次还只做一块。
江景昀本就爱吃甜食,以前忙起来的时候还能转移一下注意,现在闲下来了,没事干了,自然会惦记着。
可偏偏谢谙是真的铁了心不让江景昀多吃甜食,任凭他如何抗议都无动于衷。
昨晚山下百姓请谢谙前去除祟,因着夜里寒凉,谢谙便让江景昀一人待在家里,人都走到半路上有折返回来把小心竿丢下,说是让它陪江景昀解闷。可里面的深意二人都心照不宣。
江景昀哪里会把小心竿放在眼里。今儿一大早便借口买菜到镇上转悠了一圈,菜倒是买齐了,各色糕点也买齐了。
江景昀嫌小心竿太过吵闹,干脆便给它下了个泯音咒,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手里的古籍。
屋内静悄悄的,唯有纸张翻动与食物咀嚼发出的微弱声响不时交织着。
忽然,江景昀翻着书的手一顿,视线倏地从书上转移到小心竿脸上,眉心不着痕迹地蹙了蹙,余光若有似无地往手边纸袋里还剩的一块金灿灿的板栗糕瞥去。
窗外,原本栖在枝头与同伴得意的炫耀着自己羽毛的鸟儿吱呀一声,扑扇着翅膀离去。
“二哥哥,我回来啦。”
温柔的嗓音自门外传来。
电光石火间,原本还躺在桌上的板栗糕竟莫名的出现在小心竿嘴里,小半截还露在外头,一颤一颤的,簌簌地落着粉。
而小心竿则呆呆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凳脚,脑袋上绑着的红头巾耷拉着垂落下来,遮住了一只眼睛,用仅有的一只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江景昀,稍稍瘪下去的大嘴巴微微翕动。
“这是怎么了?”谢谙一进来便看见这副堪称诡异的场景,目光停留在小心竿嘴里塞着的糕点上,又瞅了瞅坐在一椅子上专心看着书的江景昀,抬手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