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清尘道:“若是如此,老夫这就让人去把那玉环取了来。”
云舒歌道:“这倒不必着急,大家好不容易才将江小河绑上,若是解了又绑,岂不是有要费上好一番力气。其实一块玉环实在算不得什么,只是那块玉环也算得上是我的一件信物,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去,那就不好了。反正这东西在夫子这里又不会丢了,等学生下次再来的时候,再还与学生也不迟。”
逸清尘道:“这样也好,那便依殿下所言。”
再一阵寒暄过后,云舒歌和云子都便带着几只孔雀卵匆匆离开了。
下一次再来,便是正式入学了。
☆、远道而来的贵客
虽然博学鸿词馆的设立完全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但是时至今日,它的创造者们却并不想再让它蒙上过多的政治色彩,于是便理所当然地给予了博学鸿词馆越来越大的自主权。但也正因为如此,在各国的皇亲贵胄来到昊京后到入住博学鸿词馆前的这段时期内,官府既不会提供官舍,也不会掺入国家之间的任何外交礼节。所以,在博学鸿词馆每一期招生前的一段时间内,昊京城内的各大酒楼馆肆往往是一房难求,不是被住满了,就是被整楼包下了。
中扈国,昊京,长安街。
虽已入夜,整个街道上依旧是车水马龙,四下里一片灯火通明。
位于长安街上的金雨楼,是昊京城里最豪华的酒楼,今夜却显得格外清冷。若不是那几只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只看那门外分立两旁的十几名彪形大汉,还以为是来到了某位王公贵胄的府邸高宅。
仲春时节的昊京,晚风依旧带着些许冰凉。
金雨楼的天字一号房内,一位体态修长的白衣少年正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拿着书卷,站在位于临近街道的窗槅前,朝着窗外熙攘喧闹的街头眺望。
那少年,垂发如瀑,剑眉如墨,鬓似刀削,目若星辰,如脂的肌肤在烛光的照耀下更显白皙润泽。行立之间,顾盼之时,恬淡温文,冰霜儒雅,仿佛山崩于前,不改其色,妖媚撩扰,不泛波澜。
突然,屋外响起了几声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少年沉声说道,声音温文舒缓,却又分明带着几分凉薄。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一袭玄衣的俊俏男子轻步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盘茶盏,道:“殿下,宣仪太子一行人已经入城,正在往这边赶来。”
他边说着便将茶盏放于桌上,又沏了一杯暖暖的香茶,恭敬地递向依旧站在窗前的少年,然后又走到一柱烛火前,掀起灯罩,用金针挨个挑了挑灯芯。
淡橙色的烛苗好似昏昏入睡的火蛇,被突如其来的刺痛卷去了所有的困意,顿时蓬勃了生机,整个房间也瞬间明亮了许多。
男子口中的宣仪太子正是西牛贺洲的国王魏瞻的独生子。魏瞻虽然已经到了知命之年,膝下却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而且又是老来得子,所以极其宠爱,更是早早地便封了魏宣仪为西牛国的太子。而魏宣仪的母亲既是西牛国的王后,也是南瞻国国王慕之云的同胞妹妹,所以魏宣仪和慕曳白素来交好,此次同来昊京,也是希望慕曳白能对他的这个表弟多加照应。
西牛部洲曾经发生过内乱,国王魏瞻爱子心切,曾经将魏宣仪送往南瞻国的国都——黎都住过好长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慕曳白对魏宣仪非常照顾,所以两人的感情一直非常亲密。而在那场长达两年的内乱中,南瞻国给予了西牛国非常大的军事支持,再加上两国连襟的关系,所以西牛国和南瞻国一直以来也都保持着他国所远不能及的兄弟邦交。
“你带几个人过去帮忙打点一下。”窗前的少年缓缓说道,此人正是南瞻国的大殿下慕衡,字曳白。
玄衣男子闻言躬身道了一声诺,便退了出去。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门又吱呀一声打开。
“表兄,好久不见!”来人十三四岁的模样,正是西牛国的太子魏邱,字宣仪。
虽是满脸的兴奋,却也遮不住一路上奔波的疲惫。
慕曳白此时正坐在书案前,见了来人,并未起身,而是沏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魏宣仪趋步向前,躬身接过茶盏一饮而尽,随后找来一个蒲团在书案对面坐了下来,抱怨道:“哎!这一路上可是把我折腾得够呛,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要被颠散了,若不是表兄也在此处,我早就半路上折回去了。”
“昊京不比黎都,更不是白帝城,你可不能再任着性子胡来。当初我曾与你修书一封,约好了时日各自启程,按照计划你只该比我晚来一日,却为何迟了整整三日?”慕曳白边说着边往魏宣仪手中的茶盏里又沏了满满一杯香茶。
魏宣仪仍是一饮而尽,说道:“还不是因为途径丘兹城的时候接连下了两日的暴雨,一路上泥淖难行,不得已在城内耽搁了三天。”
慕曳白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旅途劳顿,本就辛苦,慕影应该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浴汤,你去洗漱过后,就不用过来了,今晚早些歇息,好好休整一番,后日便要入学了。”
“好,表兄也要早点休息,我先退下了。”魏宣仪站起身子,向着慕曳白做了一个长揖,便出了门去。
……
云舒歌和云子都离开博学鸿词馆后并没有直接回皇宫,而是来到了昊京南面近郊的一个村落。
“王兄,父王迟迟等不到我们回去请安,若是生起气来责罚我们该如何是好?”云子都颇为忧心地看向一旁的云舒歌。
云舒歌单眉微挑,满是不以为意:“诚宝,你何曾见过你的王兄被咱们的父王责罚过?再说,我们平日里那么乖巧,父王又怎么会忍心责罚!”
“乖巧?”云子都一脸犹疑,“呵,王兄,这个词好像并不适合你吧!不过父王从未责罚过王兄倒是事实。可是我怎么办呢?我又不像王兄那般讨父王和母后的欢心,免不了要受到一番责难了……”云子都喃喃地说道,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复杂,既羡慕自己的王兄无论犯了什么错总能逃过责罚,又懊恼自己为何连王兄的二分之一也比及不上。
“诚宝,你这么说话可就不对了。你和我都是父王和母后的儿子,得到的疼爱自然也是一样的,你可知道父王为何偏偏从不责罚我吗?”云舒歌一脸得意。
云子都眉头紧蹙,努力搜寻着过往的记忆,认真思索着其中的缘由,片刻过后,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王兄喜欢撒娇耍……额,就是喜欢撒娇!对不对?”
“什么?撒娇?你是不是还想说我耍滑?瞎说什么呢?你王兄我铁骨铮铮,风流倜傥,怎么能说是撒娇呢!我那分明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云舒歌斜着眼睛瞥向云子都,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哦,王兄说的是。”云子都委屈巴巴地点头称是,可是在他的印象里,那分明就是撒娇啊。
两人就这样东拉西扯地来到了近郊村落的几间小瓦舍前,瓦舍的前面是用篱笆围起的一个宽敞的院落。院子里搭着几排竹架,竹竿上的青衣依稀可见,架子上面挂满了鹅黄色的小花和鲜嫩的长短不一的黄瓜。几只母鸡正在那里咯咯啄食,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则站在一旁的石墩上,看着自己的一众娇妻美妾,竟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帝王之威。
这片房舍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妇,此时正坐在院落里的一块空地上编织竹篮。
“阿爹阿婆,你们好呀!”云舒歌纵身下马,朝着院子里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喊道。
夫妇两人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向院外望去。
“呦,这不是前些日子帮我们铺茅盖子的云公子嘛!老婆子,你快去泡壶茶来给两位公子端上!”老翁满面欣喜,连忙起身就要去开篱笆上的小门。
其实那所谓的门只不过是用荆藤编织的半人高的一扇槅子,没有上锁,平日里也只是虚掩着。
云舒歌将马绳递向云子都,然后径直走进了院落。
云子都则无比自然地从他的王兄手里接过马绳,将两匹骏马一起系在了篱笆外的一根短木桩上,方才跟着走了进去。
“上次两位公子走得匆忙,连碗茶水都没喝上,老汉我很是过意不去。今日难得能来,就留在这里吃饭吧。”老翁领着两人便要往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