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4)

逸清尘依旧一脸的风淡云轻,缓声道:“正如殿下所料,那些孔雀确实是有主的,而且极富灵性,若是冒然寻了几只回去,必然会绝食而死。老夫这里倒是有几枚尚未孵化的孔雀卵,可以送与二位殿下。”

云子都当即心下了然,哪里有什么所谓的商量和遗憾,不过是他的王兄用来渔猎的诱饵。

云舒歌却继续装作一副很是吃惊的模样,说道:“馆长怎么会有孔雀卵?”

“殿下不知,咱们这位馆长便是那太白山上蓝冠孔雀的主人。”说话的正是博学鸿词馆的十大博士之一伯颜子,此人主授琴棋书画,为人幽默风趣,嗜好古琴,素有琴痴之名。

云舒歌更为骇然,惊道:“如此说来,学生岂不是差点就铸下了大错!”

逸清尘道:“殿下言重了,且不说殿下并未去寻,便是真寻了那太白山上的孔雀卵去,也当是不知者不罪,何错之有呢?”

云舒歌心下暗暗佩服,都说逸清尘是皎皎君子,道骨仙风。如今看来,似乎真的是名不虚传。

云舒歌道:“馆长光风霁月,舒歌真是佩服……”

“啊!”

云舒歌正准备好好恭维一番眼前这个被他占去了许多便宜的逸清尘,一声尖利的惊叫突然在鸿儒堂外响起。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朝着堂外看去。

逸清尘提着嗓门朝着堂外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堂外竟没有人答话,然而人群喧闹的嘈杂声却越来越清晰。

“馆长,我出去看看。”说话的是博学鸿词馆的馆正徐秋白。

见逸清尘点头应允,徐秋白起身便要向堂外迈步而去。

“请等一下!”云舒歌突然也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说道:“逸夫子,我们大家何不一同出去看个究竟呢?”

该拿的都拿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云舒歌可不想继续待在这里陪着一群老学究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更何况,他的好奇心本就是出了名的大,此时听见外面有事发生,三魂七魄早就飞出去了九个,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云舒歌虽然是在征询逸清尘的意见,可是他既然已经起了身,自然也就没有再坐回去的道理。

年轻人本就好奇心重,喜欢凑热闹,更何况这位大殿下已经用实际行动做出了再明显不过的表现。逸清尘自然也不愿拂了云舒歌的意,于是欣然同意。

一群人便这么一齐走了出去。

院子里已经围了一群人,有的是看热闹的,有的则是被看的那个热闹。

“馆长来了!”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一群男男女女闻言赶紧向四面散开。

云舒歌这才看清原来那个被看的热闹是几个拉拉扯扯纠缠在一起的仆役。

中间的那人一蓬乱发,正“啊啊啊”的在那里胡乱狂叫。外面的衣服已经被扯去了大半,长长的袖子空落落地挂在腰间,跟着来回晃动的身体摇摆个不停,使它那个好似疯癫的主人更添了几分滑稽。

另外三个应该是一伙的,其中两人正脸红脖子粗地一边扯着“疯子”的一只胳膊,努力地往后拽,另一个则手里拿着一根粗绳直往那两只胡乱拍打着的手腕上捆。

光是看这四人齐齐扭曲的有些狰狞的五官,就知道这是早就把吃奶的力气都给使上了。

那三人本就着急,突然面前出现了一群馆长馆正馆员博士,一时慌了神,手下不由得有些松动,竟让那疯子挣脱了去。

那疯子突然解放了双手,更加兴奋了,张牙舞爪地直朝着云舒歌和逸清尘这边狂奔而来。好似一头久困出山的猛虎,大有排山倒海、毁天灭地的冲天气势。只是这头猛虎长得实在是有些潦草。

就在众人手足无措、目瞪口呆,纷纷想要作鸟兽散时,云舒歌却一个飞身迎了上去。

只是他的速度极快,那疯子来不及反应,云舒歌已经解下了束在自己腰间的革带,来到了疯子的身后,几乎是在电光石火之间,便把那疯子拦腰捆了起来,还打了一个漂亮的兰花结。

等到那疯子发觉自己的胳膊已经动弹不得时,云舒歌已经退到了三步之外。

那疯子气极,恼极,转身就要使个铁头功,撞大钟。

只见云舒歌飘飘然一个侧身,然后将腿轻轻一抬,那疯子便直直地栽了个狗啃泥。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他的腿也给捆起来。”云舒歌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旁边的那几个仆役一个个看得有些呆了,直到听见了云舒歌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赶紧一扑而上。

一群人手忙脚乱,包粽子一般大喊大叫着把疯子从上到下都捆了个遍。

云舒歌看着那个躺着地上再也动弹不得口里却依旧“啊啊”乱叫的疯子,颇为可惜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人应该也是馆里的仆役,怎么竟得了失心疯?”

逸清尘向前走了两步,直来到云舒歌的身边,道:“这人确实是我博学鸿词馆的仆役,不过他得的不是失心疯,而是失魂症。”

云子都诧异道:“失魂症?人若是没了魂,还可以活着吗?”

逸清尘道:“子都殿下可知人有三魂?”

云子都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人有三魂,一为天魂,为太和清气所化,名曰胎光,人死胎光回归太和;一为地魂,为阴气之变,名曰爽灵,人死之后归于五岳阴间;一为人魂,也是这三魂中的主魂,名曰幽精,人死之后归于水府之中再入轮回。”

逸清尘点头道:“子都殿下所言一字不差。正是因为这人魂乃是三魂中的主魂,即便天魂归于太和,地魂归于五岳,只要人魂尚在,这人就不会死去。”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方才坐在堂内的时候,云子都几乎一言未发,此时却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问道:“可是这好好的人怎么会把魂丢了呢?”

逸清尘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子,若有所思道:“这就不好说了,若是胆子小的,便是受了惊吓,也可能魂飞九天。”

云子都大惊道:“是吗?我还以为那些只是夸大之词,想不到竟是真有其事。那丢了的魂还可以再找回来吗?”

逸清尘道:“虽然理论上是可以,但现实中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那些所谓的招魂术,也只是对人魂才有作用。”

云子都道:“丢了魂的人都会这般疯癫吗?”

逸清尘道:“这倒不是,虽然失了魂的人在最初几日会变得十分疯癫,与失心疯几乎没有两样。但是几日之后,原先的癫狂便会逐渐归于平和,直至呆若木鸡。到那时,你便是拿拳头打他,他也不会有任何反抗。”

云子都正要继续发问,一声凄凉的哭嚎突然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一群人纷纷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一个仆役身后跟着一个泪流满面的老妇人正在往这边赶来。

老妇人一路踉跄着走了过来,看见地上那人,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直瘫在那人的身旁哭天抢地:“我的苦命的儿啊!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啊!我这个半死的老太婆今后该怎么办啊……”

声音凄凄,情状惨惨,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与那个老妇人一同过来的仆役走到逸清尘的面前,作揖道:“馆长,这位就是江小河的娘。江小河的爹早在两年前就过世了,他还有一个姐姐也早就出嫁了,老家现在就只有他娘一个人。”

逸清尘微微颔首,道:“等再过两日,江小河不再这般疯癫了,便让他娘把他带回去吧。你们暂且先将他抬回房间,好好照顾。”

仆役道诺,转身叫上其他几人,几个大汉一齐抬着嘴巴里还在“啊啊”乱叫的江小河向院子外走去。

两个侍婢则搀扶着江小河的娘也一同跟了过去。

逸清尘又唤来一个仆役,道:“你去我屋里取来一根革带给舒歌殿下束上。”

“不用了!”仆役领命便要去拿,听到云舒歌的声音,赶紧停住了脚步,云舒歌拍了拍自己的腰间,继续说道:“我这里不是还束着一根大带嘛,那革带本来就只是装饰之物。”

说到这里,云舒歌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四下看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云子都见状,也跟着四处看去,道:“王兄,你可是丢了什么吗?”

云舒歌道:“我方才匆忙之间解下革带,来不及多想,那块系在革带上的玉环应该是被我一同捆在了江小河的身上。”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