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柔得不像话,如若撞入山间略过山野的清风,眼中尽是无奈,甚至是放缓语调抬手来替她拭泪,手指泛着点点凉意似有似无地掠过脸颊。
只是这眼泪全然拭不去,啪嗒啪嗒往下落,连着床榻上的竹席都浸湿了一小片。
“你别是忽悠我。”
只要慢慢疏远就好。
但他自然不会让她知道是忽悠。
想到此处沈丛澈于心底默默叹了声气,颔首道:“公公不会骗你。”
说来也心虚得很,他不太敢瞧她的眼睛。
只怕着她瞧出倪端,又得继续哭。
好在这时,番役在外头敲门,“厂公您在里头么?”
沈丛澈才挪开视线,落到那扇紧闭的格扇门上,他应了声,便与她说要走,可就在他调过身抬脚要走时,却被她圈住了腰身。
垂眸却见两条藕臂攀上他腰间来,继而缓缓收紧。
他深感头皮发麻,低声 道:“丫头别闹。”
待太久是该出去了。
“那你亲我一口,我就让你走。”
闻言,他不禁脸颊一热,就连耳朵都烧灼起来了。没等他回话,少女那软绵清甜的嗓音又从后头飘来。
“或者,让我亲你一口。”
第45章 你好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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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迟疑了会儿。
或者说, 是僵站在床前不敢动弹。
见沈丛澈僵着不动,璇珠悄悄探手去牵住他藏在袖下的手。于他恍惚之间,手掌触及一阵温热,攥着他的手指轻轻将他往后头拉, “你先坐下来。”
那嗓音飘入耳里。
轻飘飘的, 好似带着蜜糖。
他便神使鬼差的, 听着她的话重新坐到床沿边。
少女曲着腿坐在床榻边沿, 她额前的发有些微凌乱, 眼眸闪着水光, 尚未反应过来, 那张娇美莹白的脸便于眼前逐渐放大, 他僵住身子连腰杆都绷得笔直, 那双温热的小手便缓缓攀上脸颊。
璇珠欺近他去, 捧着他的脸于唇上覆上一吻。
顷刻间,丝丝凉意在唇瓣上荡漾开来, 见到她那如载着春风般的眼眸带着灼热。
脑中便好似有什么东西一下炸开了。
混混沌沌,一片浆糊。
继而将双臂环上他的脖颈, 缓缓收拢, 几乎整个人都赖在他怀里,脑袋于他耳侧轻轻蹭了蹭。语调软绵宛若嘤咛,甜甜的唤他:“沈叔叔。”
沈丛澈:?
这称呼怎么听怎么奇怪。
他没好气地闷哼道:“别瞎叫。”
璇珠松开他来,迎着他的目光,摩挲着下巴一本正经:“公公不是想当我爹吗?我想好了,以后我就叫您沈叔叔。”
眼前人洁白的小脸染着红霞,眼神真挚得瞧不出半分虚假。
朱唇一张一合还在继续:“虽然不是爹爹,但这样确实显得我敬重您,对吧沈叔叔。”
他到有些不是滋味了, 方才还亲他,眨个眼的功夫就忽然成了叔叔。
对个头的对,一点也不对。
右眼皮一跳,连着唇角都抽了抽,“那倒不必。”
沈丛澈心底有些发闷,却又有些说不出滋味,他轻哼了声,继而垂眸抬手来抚平衣衫的皱褶,“这提亲的排场倒还挺大呀。”
璇珠托着手肘附和着点头。
“对啊,项老板出手还挺阔绰哦,三天两头就送东西来呢。”
想起这事,沈丛澈心底就越发烦闷。
反观眼前这小丫头,她一脸悠然,瞧这模样似乎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他眼中带着不屑之色,嗤笑道:“阔绰?一个小小的香铺老板 ,还能阔绰到哪?”
“你的话听起来好酸呀。”
“……”
和她说话等同白说。
沈丛澈新下暗自闷哼了声,便起身朝着门口踱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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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役抱着绣春刀倚着门栏昏昏欲睡,伴随木门开合的吱呀声,沈丛澈从房里出来,那身着墨色飞鱼服候在门口的番役一下就来了精神。
璇珠跟在他后头,见着那番役疾步上前,于他耳边耳语一番。
登时,他脸色蓦地一沉,便领着那番役快步往楼下去。
璇珠跟着他跑下楼,却迎面碰上上楼来寻沈丛澈的姜怀柔。
而姜怀柔扶着扶梯上楼,便与下楼的人碰个正着,见到身后的璇珠时她神色一凝,脸色骤然拉了下来。
这时阮善雅已经回来了,瞧着这一屋的人也小小的惊诧了下。
目光从那一列大箱小盒的聘礼上掠过,最终落到那着花衫执着大葵扇的妇人身上,“这是做什么?”
“哎哟,是来给姑娘你提亲呐!”媒人婆面上堆着笑,轻摇着手中的葵扇,连忙将话题引到项辞暄身上,“项老板可是念叨姑娘好久啊,才请我来与你提亲呀!”
还于楼梯拐角之处,楼下便传来道略有些尖锐的女声。
是媒婆说了话。
沈丛澈来时项辞暄未在客栈厅堂里,他光是见到一屋子的箱子和锦盒,却未见到本人。
听了媒婆的话,沈丛澈才停住步子来,回头望向随在他身后的璇珠,“他是与你小姑提亲?”
“昂。”璇珠耸肩,如实答道。
见着沈丛澈神情有些微复杂,璇珠不禁有些疑惑,反问道:“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
璇珠未等他把话说完,莹白的小脸漾起抹笑意来,又挪着步子稍稍往他身侧靠近些去。刻意压低声音,哼哼出声:“以为是和我吗?”
她又悄悄把手伸到他袖子来了,他耳根一热,急忙抽回手斜眼睨她:“你作甚?把手拿开,世风日下的。”
项辞暄是着阮善雅一道回来的,那张素白的面庞飘着几缕红,身上明艳的衣袍更衬得他肤白如雪。
沈丛澈稍稍偏过头,发现,他身侧倚着门站着的璇珠又在盯着他瞧了。
这丫头真是死性不改啊。
“瞧什么?他就真那么好看?”
有上回的经验,璇珠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忙不迭地摇头 否认:“没有你好看。”
沈丛澈背着手闷哼了声,这才抬脚继续下楼。
在几人交谈时,他的目光就那般阴恻恻的落在项辞暄身上,上下打量端详审视,他语调轻缓最终轻笑着开口,慢悠悠地道:“我瞧着项老板有些眼熟啊。”
璇珠:?
沈丛澈是突然失忆?他分明是见过项辞暄,不眼熟才奇怪。
项辞暄闻言寻着声望过来,合着折扇拱手,温声道:“大人说笑了,草民先前和大人在酒楼见过,不知大人可还记得。”
“自然是记得的。”
此时身后的番役为他搬来了太师椅。
他慢条斯理地抚着衣衫坐下,这才缓声开口,“我还不至于这般糊涂,我似乎是在将州的通缉令上,见过项老板啊。”
这话无疑是于空阔间投下一枚炸弹。
项辞暄从前迁到将州是事实,加之沈丛澈的一句话,气氛骤时凝固了。
众人面面相觑,他笑容稍稍一僵,继而掀动唇角扬起一抹笑来,“人有相似物有相同,项某从未到过江南,大人不能靠着画像就认定,项某和那十恶不赦的犯人是同一人啊。”
“我可没说那案犯去过江南呀。”
那道阴翳的目光笼在身上,叫人心底不受控地生出几分压抑,项辞暄手脚发冷,里衣被冷汗洇湿一片,面上却依然带着从容的笑。
“此案子在曾是将州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项某对此略有耳闻罢了。”
良久,沈丛澈才拂过衣摆不紧不慢地起身领着后头的番役往外走。
没走两步他脚下步子一顿,稍稍偏过了脑袋。
“我倒没说,你们是同一人,你又何必这般紧张?”
“项老板来京不到一月就开起了香铺,可凑巧的是,那案犯也是一月前离开江南的,若是项老板不是那案犯,那大抵也是巧合罢。”
言罢,他便拂袖扬长而去,领着番役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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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丛澈走前拉着璇珠叮嘱,大概是说小心着项辞暄其人。
起头她也是听着就算了,可第二日时沈丛澈又来了。
他打马来的匆忙,于客栈前勒马跃身而下,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他便迅速拉着她的手肘将带到一旁,“项辞暄这两日可有来客栈里头?”
璇珠如实答道:“有啊,来找小姑的。”
“丫头你可要离他远些。”
“如今我就怀疑, 这个项辞暄与诱拐一事有关,昨夜探子连夜从将州赶回来,一夜未合眼将簿籍翻看完,此人和那案犯生得有几分相似,曾在多处用过好几个名字,伪装成不同的模样,但是还是有共同点,那双眼睛很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