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晨上仙缓缓将书往桌上一撂,一言不发地望向她,室内静的空气登时变得诡异起来,月黛惶恐地望着他。
“也罢,从今日起,散学你便到此处来背书温习,”
他说的每一个字月黛都能听懂,但合到一起就好像变成了梵音,让月黛目光呆滞的反应不过这是个什么意思,接着又听他说了句。
“省得你胡乱结交。”说完便往门外走了,仙气飘飘的背影简直是一个大写的不自在。
留月黛在斗室内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胡乱结交了……?”
天边泛起了黛青色,已经能看到天边的启明星,月黛踏着一层一层的台阶往上跑,到庭院时看见久机子与周易正蹲在地上哼哧哼哧地拔草——野草生命力顽强,青石砖缝里生满了。
周易听见声音,扭过头一脸怨气的看向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月黛连连道歉“明天请你们吃北街的冰沙烤串小火锅,吃到饱!”
周易十分不屑,手底下的小草被他无情的拦腰拔断:“谁稀罕你的冰沙小火锅……老子要吃烤肉!”
月黛为自己的钱包默哀了一瞬:“吃吃吃!烤什么都可以。”
周易这才满意,并且给她解释的机会:“你今日怎么来这么晚?”
提到此月黛的嘴角就控制不住的上扬,一脸花痴相,不用说,周易用脚指头猜到:“和司晨上仙有关?”
“嘿嘿嘿,”她痴笑,将裙子往上提了提,凑到周易身边揪草头“上仙……”
“我不听!”周易脏兮兮的手掌一挡“他让你就地上吊你都乐的屁颠屁颠的。”
“嘁!”月黛无处嘚瑟,十分不满“久机子让你上吊你肯定比我更乐意!”
……
气氛诡异的安静下来,周易揪草的手都停下。
话说出口月黛就后悔了,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断。这脖子上顶的个什么玩意儿,猪脑子吗??
“天色晚了,”一直安静着的久机子忽然开口“该回去了。”
“啊……对对对!”月黛连忙顺坡滚“天黑不安全,我们赶紧回去吧!”她站起来,顺手将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周易也给拽了起来,将站定,她就甩开抓住周易的手“那、那啥我先回去了,明天请你们吃烤肉!”
逃似的小跑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呃,我以后每日散学都要去司晨上仙那边背书,所以嗯……我下午散学都会来的很晚,要不中午我一人来就好,你们别来了。”
久机子朝她笑了下,他不常笑,月黛好像还是头一次看见他笑,就像一池的春水被风吹皱了般,一圈圈的涟漪散开,如春日暖阳般温柔。
“那倒不必,月黛姑娘安心背书就是。”声音仿佛带着安定的作用。
月黛被这样的笑惊艳到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傻愣愣的点头:“那、那我先回去了。”
久机子:“路上小心。”
月黛踩着台阶像来时那样跑了下去。直到她跑出好远,抬头只能看见一层又一层的石阶,她还没听见周易的声音。
真是猪脑子。她又骂自己一句,纠结了下,还是提着裙子下去了。
至此以后,散学对于月黛而言就成了比吃饭还高兴的事儿。刚开始因为司晨就在不远处,她总也背不下书,后来时间长了,她不但习以为常,偶尔背入神声音也略略提高了去。
小半个月过去,月黛不但将学过的全背了下来,还将超纲将没学的背了个七七八八。但不论私下里背的多么滚瓜烂熟,到司晨面前都是磕磕绊绊,大脑短路。
月黛骂自己不争气,一面又喜滋滋的偷看司晨,觉得自己不争气不争的很是时候。
北府里没有四季变换之说,不过算着日子,凡界的冬天应是来了,月黛想念起在山间时与其他精怪围在一起吃火锅的日子,打算着喊上周易久机子两人溜出去吃顿好的。
散学的铜铃声响起,月黛哼着小曲收拾着书袋。
“月黛,”坐在她身边的一位女同窗喊她,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就是又有新八卦了,月黛连忙一同贼眉鼠眼的凑过去。
“怎么了?”
这位同窗挪了挪凳子凑过来。
看样子是个了不得的八卦,月黛也坐下来,将凳子往她那边挪。
两人趴在桌子上耳语。
“你是不是与久机子、周易两个人走的很近?”
月黛点头:“入学测验时我们在一队。”
“你别再同他们走近了,”女同窗神情发生一丝微妙的变化,拿手挡住嘴,凑到月黛耳边“我听说,他们是断袖!”
这句话好像给月黛当头一棒,半天反应不过来。
这位同窗的脸上夹杂着新奇与厌恶,更多的是发现与泄露秘密的兴奋:“好恶心是不是!你别再同他们待在一处了。”
月黛蹭的站起来。愤怒,不可置信种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她很想将这个同窗大骂一顿,但未来还有漫长的时间她要与这些人相处,月黛冷静下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别胡说八道了!”
她不听这女生还要说什么,抓着书袋踢开凳子离开位置。
她在凡界摸爬滚打数百年,断袖之说也有所耳闻,但都是说书先生一嘴带过的东西,就像听说了东边那山头一只公鸡会下蛋一样,当新奇趣闻在耳边刮了阵风,笑笑就过去了,但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时她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可以这样……
她想去找周易问清楚,又想去安慰两人不要去听那些流言,还想着万一是真的要怎么帮二人隐瞒……
“月黛。”
月黛忽然惊醒,看向不远处的司晨。
她呆了一下,赶紧站起来:“先生。”
司晨看着她,似乎想训斥她又像是要说些什么,最后摆摆手:“今日算了,你先回去。”
月黛求之不得:“谢谢先生!”她将书往袋子里胡乱一塞“先生再见。”
“……嗯。”
月黛一步也不停歇,一路跑到山顶的庭院。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山顶,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庭院的草已经拔完了,连门也被擦的油光瓦亮,月黛放眼望去,干净整齐,完全可以上交完成任务。月黛跑到上面来的时候,两人各自刷着墙,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中间隔着一段灰扑扑的墙面,另外两边白的像是假象。
听见有人过来,两人齐齐回头。
周易愣了一下,回过神:“怎么了?”
月黛从听说两人是断袖时就感觉心里的财迷油盐酱醋茶,非常的不是滋味,甚至想来质问两人那个传言是不是真的,但一打眼看见两人不远不近,不尴不尬,为了独处,哪怕是处罚也想办法延长二人的独处的时间,哪怕独处的时间两人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不会说。
那一堆的财迷油盐酱醋茶忽然全都噎在嗓子眼里,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干瞪着眼睛看着两人。
好半晌,她抬起袖子擦擦汗:“没、没什么,我就是想来问问有没有要我帮忙的,呃……”说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打扫的处罚她几乎没出什么力,又加一句“或者,我请你们吃个饭?”
周易笑了下,看得出来他笑的有些勉强,或许他们也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了。
“呵……不用,你那破钱袋子,也不够我们吃。”
月黛慢半拍的应了声,然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周易看着她,看着月黛的表情,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他手里的刷子就越捏越紧。
久机子默默看着,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
月黛想着不打扰他们独处的时间,自己在这儿太过尴尬:“那、那……那我先走了?”
额头上的汗已经凉了,但还在往下滑,触感明显。
很多话不用明说,也不方便明说。周易只应了一声,回头继续刷墙。
月黛抬脚走了几步,直觉觉得就这么走了不好,又停了下来,回过头:“那什么……我们要不集资去吃顿好的吧,我好久没喝桂花酿了。”
周易手一抖,没留神一滴白漆砸在他脑门上,眼睛就突然发酸,察觉到自己居然为这点破事要掉金豆子,周易简直的羞愧欲死:“快走快走!穷的跟蛋一样,吃什么好的,吃路边摊去吧!”
“穷光蛋也比你有钱,你这个铁公鸡!到现在连路边摊都没请我吃过!”和他拌嘴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月黛张嘴就来,斗完又觉得干巴巴地索然无味,用仅有的情商思考:此时说埋怨这些是否不太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