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翁一帆咧开嘴笑了起来,一把抢过乔煜的行李箱。
“那就这么说定了,小弟给老板提包。”
乔煜要被笑抽了,伸手推了他一把:“别瞎叫,我不是老板,你还是叫我姐吧!”
翁一帆拉着乔煜的箱子往站台里走,嘴上还在叨叨:“姐,我真心觉得你是个好人,能跟着你是我走运。不过我从来没做过公益,刚从部队退伍回来也没接触过职场,万一有做事不到位的,或者是不懂规矩的地方,你一定要提醒我。”
乔煜伸手撩了下刘海,故作深沉地清了清嗓子:“嗯,小朋友有这样的觉悟还是不错的,放心,以后有姐姐罩着你,不怕。”
后来的一个多月里,翁一帆陪着乔煜走了八个县,五个镇,完成了十多个贫困山村的实地考察。最难的时候,他们一天爬过两座山崖,徒步走过近二十里的山路,把自己吊在铁索上滑过大河……
有很多时候不能在镇里住宾馆,只能住村子里,看到自己住的地方简陋得一蹋糊涂,没有灯、没有水、没有电的情况是家常便饭,但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会安心的住下,有时候陪着孩子们早起、晚归、踏着不能称为路的路往返学校,见证了这些留守孩子贫苦的求学之路。
乔煜每天会在微弱的烛光下整理考察笔记,在没有信号的地方,微信也发不出去,她联系不到云乐言,那种疯狂的想念无止境在她的心里蔓延,在她想要放弃挣扎的时候,那想念又全部淹没在绝望的沼泽里。
翁一帆还是坚持每天给墨谦汇报情况,基本上都是十来张照片加上一段简短的文字汇报。墨谦从来不会回复他,但如果中间有哪天间断了没收到,他便会坐立难安,紧张焦虑很久,只有再次收到的时候才能缓解一些。
临近两个月的时候,墨谦连续三天都没有再收到翁一帆的照片和信息,林蓝看着他整整一天都闷闷不乐,开会的时候听汇报听到一半就离场了,然后一个人站在天台上抽了好久的烟。
第四天的时候,墨谦终于等来了翁一帆的消息:
墨总,村里没有信号,我们今天才出来。昨天下山的时候遇到大雨,我们冒雨赶了一个小时的山路,乔小姐发烧了,现在在镇上的卫生院打吊瓶。
墨总,这两个月来乔小姐没吃过一顿好饭,山里太苦了,她瘦了很多,医生说她已经有些贫血和营养不良了,手上腿上都有伤口,不是割的就是摔的。我是个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都感觉有些吃不消了,更何况乔小姐是个女人。
我们已经走完了二十六个贫困山村,可乔小姐说还差四个,等烧退下来就去下一站,但我觉得她真的不能再走了,您想办法劝劝她吧!
翁一帆在文字最后附上的一张照片是乔煜打着吊瓶的手,墨谦看着那张照片里的手已经黑得不像话了,皮肤又皱又干,甚至连指甲缝里都是泥,一些淤青和血痕残留在原本光洁的手臂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墨谦忽地又想那了那个梦,乔煜第一次摔伤的时候在他面前晃了晃带血的手:“墨谦,这是你想要的吗?我才出来两天,这些折磨才刚刚开始,你准备好了吗?”
两个月了,现在……可以结束了吗?乔煜,你对我的折磨可以停止了吗?
墨谦痛苦地闭上眼睛,一阵莫名的酸楚涌上了他的心,随之而来的是针扎一般的痛。
心痛
墨谦被这疼痛折磨了一个晚上,他的情绪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收到翁一帆的微信后爆发了。
墨总,乔小姐烧了一天一夜了,一直降不下来,卫生院的医生说可能迸发了感染,情况有些不好,让我想办法送她去大医院。
墨谦向翁一帆问了地址,然后让林蓝取消所有工作安排,他要亲自去把乔煜接回来。
乔煜所在的青平镇距离长海不算太远,300多公里的高速能到。墨谦等不及高铁辗转,吩咐林蓝叫上老何一起,开着车便急匆匆出发了。
老何是墨谦的私人医生,在协和医院有二十多年的从医经验,现在是长海第一医院的退休教授,名誉院长。墨谦现在无法判断乔煜的情况,想着带上老何会安心许多。
开了整整四个小时的高速,墨谦终于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到了青平镇卫生院。当他见到躺在病床上的乔煜时,整个人几乎窒息过去。
“乔煜、乔煜……”墨谦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眼睛里是难掩的心疼。
烧得迷迷糊糊的乔煜呓语了一声,似乎并不知道是谁来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乔煜,是我,我来了。”墨谦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蹭,明显感受到那掌心的皮肤已经粗糙了许多,磨出的薄茧滑过他的脸颊时都有些生疼。
墨谦想像过这两个月会有多苦,也想像过乔煜会受很多罪,却没有想过会把她折磨成现在这样。这两天他天天做那个梦,梦见乔煜满身是伤地问他“够了吗”。
墨谦想告诉她,早就够了,早就可以结束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残忍地对待过任何人,现在已经后悔莫及了。
“乔煜,对不起……是我害你受苦了。”
还在高烧昏迷中的乔煜皱了皱眉,似醒非醒,微张的嘴唇似乎在叫着谁的名字。
墨谦把身体压低了些,把耳朵靠近乔煜,想听清楚她要说什么,不过靠近的时候除了能感受到她浑身滚烫的气息,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到她那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
老何找医生拿了乔煜的血液检测结果,向他询问着情况,不一会儿便走到墨谦身边。
“墨总,乔小姐的情况确实是迸发感染引起的高烧不退,这卫生院缺少检测条件,也没有抗感染的药物,我们得尽快回去了,再耽误下去,乔小姐很有可能会感染脓毒血症。”
墨谦擦了擦乔煜额头上的汗,把目光转向老何:“你对接一下长海第一医院,让他们准备好接受病人。”
“好,我马上联系。”老何转身出去打电话了。
墨谦把车钥匙递给翁一帆:“你来开车,务必又快又稳。”
翁一帆接过车钥匙,坚定认真地说:“放心,墨总。”
在护士的帮助下,乔煜的手拔了吊瓶,墨谦把他抱上了车。
翁一帆已经提前发动了车子,调好了空调温度。临开车前,老何找护士要了两个冰袋,用毛巾包好后递给了墨谦。
“墨总,把冰袋夹在乔小姐腋下帮她降温。”
墨谦接过冰袋,抬起乔煜的胳膊帮她放好,再小心翼翼地抱住她固定住手臂。
“开车!”
翁一帆踩下油门,车子朝着长青高速的方向飞驰而去。
一路上,墨谦让乔煜靠在自己身上,擦汗,探额温,喂水,检查冰袋是否有滑落,始终小心地关注着她的情况。此外,他还一直在尝试和乔煜说话,确认她是否清醒。
连墨谦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待乔煜时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温柔和前所未有的耐心是任何人都不曾看到过的。
快到长海的时候,墨谦把电话打给了林蓝。
“墨总。”电话只响了一声便接通了,林蓝处于随时待命状态。
“林蓝,我的车二十分钟后到达长海收费站,你想办法联系交警,确保我们下高速后能畅通无阻地到达第一医院。”
“好的,墨总,我马上联系。”
二十分钟后,墨谦的车开到了长海收费站,翁一帆远远就看见收费站里开启了一条由交警执守的绿色通道。
两台警用摩托停在通道的入口和出口,入口的交警看到开着双闪的车开了过来,立刻用对讲机通知:“车子到了,黑色宾利,车牌尾号0101。”
“收到。”出口处的交警收到通知后开启了摩托警灯,按下头盔上镜片,发动了摩托车。准备开启全面护航模式。
有了交警的开路,墨谦的车子在最拥堵的晚高峰里畅通无阻地到达了第一医院,全程只花了十五分钟。
林蓝和急诊室的医护人员已经带着单架车守候在门口了,车停稳后,林蓝迅速给墨谦开了门,翁一帆也过来接了一把,和墨谦一起把乔煜抱上了单架车。
老何陪着急诊医生进去了,过程中一直在跟他们说明乔煜的情况。看到墨谦跟进了急诊室,老何慌忙拦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