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难以生存,构造体也是。你们的战场是实验室,我们的战场是地球。”你以并不是十分明显的语气反驳了贝拉米的话。你再次侧过头看向贝拉米,“所有的高层都参与了吗?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么问,但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会一直问下去。无论你说什么 ,我都只会回答你这一句话。”
贝拉米皱眉看着你,你也寸步不让地看着他。就在你以为贝拉米会从白大褂里掏出一把小刀架在你的脖子上的时候,贝拉米说话了。
他知道你有多固执,他对此只能无奈地笑——这是他在见到你之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你恍惚间又从他脸上看到了属于你学生时期的那位好友的样子。
可你知道,那都是过去的幻影。
面前这个人是科学理事会第一研究组的组长,而不是你记忆中那位既聪明果敢又富有见解的朋友。
“这其中大部分人你都只见过面,却没听过名字,我尽量挑些你认识的人。”贝拉米语气变得有些温和了,好像他即将告诉你的不是什么空中花园见不得人的黑色秘密,而是学校里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给了他一个寻求帮助的眼神,他无声地点头,伸手扶你坐了起来。你坐好后匀了匀呼吸,然后对贝拉米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说了。
“那须绫野老师。”
三年级负责教授古代生物的老师。看研究方向,这位老师或许也是科学理事会的人。你视线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沉默地在心里记下这个名字。
“波耶芙特·威廉姆斯老师。”
班上的负责老师。就是这位威廉姆斯老师,一直暗示你她知道你打伤贝拉米让他下半身瘫痪是为了争夺第一,也正是她一直以考虑未来的发展为由,诱使你在校期间做出各种违背本意的抉择。你依旧盯着天花板,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米德尔顿·罗格尼教官。”
在校四年负责教授近身格斗的教官。这位教官曾经让你和贝拉米出列进行实战演练,也曾当众辱骂你是为了虚名不惜牺牲朋友的败类,并且当众用拳头和脚把你打得满脸鲜血。他也曾在你毕业那天赠予你一把军刀,这把军刀后来成为了你从不离身的宝贝和刺杀议长的凶器。
可他已经死了,你也永远地记住了他的名字。
“阿西莫夫技术官。”
阿西莫夫?
你迅速在大脑里搜寻阿西莫夫的官衔,然后顿感挫败地闭上了眼。
是平时的见面和交流太多了吗,你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阿西莫夫在是你上司的同时,也是隶属于科学理事会的最高级技术官。没准阿西莫夫还和贝拉米认识,以这两个人的脾气,也许他们会在科学理事会的例会上一个满脸不耐烦一个面无表情地互相嘲讽,那场面真是其乐融融。
贝拉米看了你一眼,他用眼神警告你认真听着,别胡思乱想。你轻咳一声,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了。
“约翰·史密斯政务官。”
史密斯?
不,不是这个。你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那个官衔上,而不是前面那个既显眼又熟悉的姓氏。你没了解过政务官这个职位,这职位听起来是和政治相关的?可科学理事会的内斗需要涉及到政治层面吗?
你在被子下面慢慢伸出第五根手指。约翰·史密斯政务官,这是贝拉米说出的第五个名字。
“尼科拉司令。”
……见鬼。
“哈桑议长。”
……见鬼,真是见鬼。
“没有了?”你朝贝拉米投过去一个怀疑的眼神。空中花园的高层坐在一起够开几个圆桌会议,这才七个人,而且前三个很明显不是什么核心管理层。
“剩下的你都不熟。”贝拉米面无表情地说,“七个人,光是前五个就足够你把命搭进去。”
“是六个。米德尔顿教官已经殉职了。”你转头看向贝拉米,微微眯起眼笑了起来,“把命搭进去?怎么,你是在警告我注意安全,因为他们下一个杀的就是我?”
“我是在劝你把他们从你的复仇名单里删掉。前几个无所谓,但向后三个寻仇无异于自寻死路。”贝拉米语气依旧是那么冷淡,“不过我已经说晚了。你已经动手了,不是吗?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把哈桑议长放在第一个。你不该做出这么愚蠢的计划,难道是被愤怒冲昏头脑了吗?”
“得了吧。你告诉我这些,难道就不怕我伤一好就跑去寻仇吗?”你没有回应贝拉米关于哈桑议长的问题,而是将后背靠在了床头,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低头笑了两声,“你分明是故意的,贝拉米。你在看我的好戏,真不知道你和加西亚为什么都这么恨我。”
“你说加西亚?看来她临死前没有把一切都告诉你。抱憾而终,真是可惜,如果她按我说的去做就不会这样了。”贝拉米双眼平静地看着你,你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情绪,他整个人就像一尊雕像一样美丽、安静而冰冷,“我不怕你去寻仇,因为从你被带回空中花园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没有机会寻仇了。”
“为什么?”你问。
贝拉米忽然沉默了。他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看向你问道:“你不好奇加西亚为什么会死吗?”
“不好奇。”你说,“你知道JA-02的逮捕令吗?科学理事会应该没插手这件事,但既然阿西莫夫知道,你就应该也知道。我就是JA-02,或者说我曾经是。加西亚伪装成我的样子刺杀了哈桑议长,她嫁祸给我,还带队去地球上截杀我。虽然我们曾经是同学,但既然她这么讨厌我,还多次试图对我下杀手……我想,那我就没必要念旧情了。幸好她死前留下了遗书,事件澄清了,你也把我从鬼门关救了回来,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贝拉米问。
“贝拉米,我知道你是加西亚的哥哥,如果你想把她的死怪罪在我身上,并且在这里杀了我,那么我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你紧紧盯着贝拉米的眼睛,“可你必须承认事实。刺杀议长的是加西亚,她还想杀了我以绝后患。我也许会出席她的葬礼,但是……至少我不会忘了她。”
“你会原谅她吗?”贝拉米继续问。
你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贝拉米沉默地看着你,半晌,他突然说道:“对。幸好一切都结束了。”
“嗯?”你不解地抬头看向他,“什么?”
“输液的速度还合适吗?”贝拉米话锋一转。
你闻言一愣。尽管贝拉米的脸上还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但你还是感觉到了些许不妙。你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输液瓶——瓶中的药液整体呈现出淡黄的颜色,但在半透明的液体中,你却看到了一丝丝淡黑的颜色,就像……
就像当年你误伤贝拉米之后跑到走廊上时,在自己手腕皮肤上发现的痕迹一样。
等等……等等,不是吧,不会吧?这么戏剧性的吗?
你看向自己的手背,透明的管子中不断有淡黑的药液被输入进你的身体。你的左手还没有恢复知觉,所以你将右手背抬到嘴边,用牙齿咬住翅膀形的塑料边将针头拔了出来。
淡黄与浅黑的液体伴随着针头的甩动溅在你的脸上和嘴角,你立刻用袖子将它们擦去。但那些药已经流进你的血液了。
贝拉米说他在你昏睡时已经给你换了三次输液瓶,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已经被注入了足足三次这种浅黑色的玩意?
“你……”
你睁大眼睛看着贝拉米。你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问他你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以至于招来了学生时期好友的怨恨和杀意,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咙一阵阵发紧,你不知道那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那种浅黑色的药物的作用。
“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这不全是批评,至少我很喜欢你这点。”贝拉米面色平静地看着你,但令你感到恐惧的是,你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可以被称作是“欣赏”和“欣慰”的感情。
贝拉米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他甩手将这些东西扔到你的被子上,玻璃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眼睛聚焦了一会儿才看清那些东西:那是三个小小的玻璃瓶,容量目测只能装五毫升液体,可里面的液体都已经用光了,其中一瓶正是你刚醒时,贝拉米当着你的面收进口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