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年间(2)

季柯用力的回抱住她,深深的埋首,那毛茸茸的领子扎得他整个人都发痒,他闷闷的开口:“阿珮,我只有你了。”

苏珮闻言心口发紧,他的殿下啊...

回到住处,苏珮对着烛火深思,屋外的侍女来通传老国师过来了,苏珮赶忙起身去迎,道:“师父深夜来访,不知何事?”

老国师称号辈分虽高,本人却也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身形依旧修长,眉目间多的是平淡,衣着干净淡雅,唯一能看出年纪的,就是那墨发中日益增多的银丝“珮儿可是见到阿珂了?”老国师坐下后开口道。

苏珮点头:“见到了,但是...师父,我劝不动他。”苏珮握着手里的茶壶,替老国师斟茶:“师父,阿珮还是不懂,有些事情你我都可以知道,我们只要告诉阿珂,如此,他不就可以......”

老国师闻言放下茶杯,看向苏珮:“珮儿当知,玄衣族的族规。这世间万物都有既定规则,一旦脱离了,便要别的去补,否则万事皆可改,世间岂不乱了套?”

“可是师父,既是这样,为什么要有玄衣族,知道却不能做些什么,为什么要知道呢?”

“这世上,本不该有玄衣族的。”老国师看向苏珮,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珮儿,为师与你说过,玄衣族,本就违背天地。”老国师声音悠长,“这就是为何,我们族人无法兴旺的缘由,血脉无法延续玄衣,而我们存在的缘由,便是推动历史,这是神明,创下玄衣时赋予我们的责任。”

苏珮闻言低头不语,良久,她抬头:“师父,我还是想试试。”

老国师闻言,看向跳动的烛火,声音依旧温润:“阿珮,你是圣女,若论品阶,师父应当听命于你。无论是何走向,这都将是为师的宿命。”

“师父”苏珮闻言,泪水终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楚国的气运已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季柯若是甘于平凡,隐居山林,便也是平安顺遂一生;可若执意相斗,蛟龙断角卧于浅水,难以翻身。

苏珮不想看他这样,若是一朝失败,必将枯骨黄沙。阿珂那样热烈的人,风云之颠,肆意江湖,本应是最好的。可这些只是她的自认为,苏珮不能左右季柯,他只能跟随。

苏珮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她深爱着季柯,从她懂事起,她就爱慕着太子殿下。

苏珮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季柯的场景,下课回来,父亲带她去马场,穿着玄色骑装的殿下正好摔下来,估计那是他第一次骑马,身旁的护卫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少年只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了句“再来!”

那时的苏珮不懂这些的,他只是觉得季柯生的好看,性子又好,别的小姐少爷都觉得她是个怪人,学的东西不伦不类,只有季柯尊重她,愿意听她絮絮叨叨。

后来,一朝国破,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那时的苏珮学的东西远不够,他也从没想过,有人会攻打楚国,毕竟这实在算不上一个风水宝地,处处高山,环绕无数湍急河流。物资相比他国也仅是够用的状态。

但暮峰就是来了,他沿钦河逆流而上,一鼓作气连续攻打了三个国家,楚国是第四个。

钦河乃楚国护城河,源头便是归元山一脉,因地处边陲,地势艰难,诸国战争中都默默的排除掉了这个国都不大性子又软的楚国。而历任楚国君主,无论何国做领袖,皆是一派和气。

这是一个闲散惯了无人愿意理睬的国家。是以也养成了楚国人安于现状的性子。

暮峰打下楚国后,一统钦河两岸,起初无人看懂他的规划,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征战数年,民生哀怨,在战争天灾人祸不断地时候,诸国实在是没有闲心去关心一个暴君的所作所为。反应过来之后众人才发现,这实在是一位万分聪明的帝王。

他抓住诸国争论不休的时机开战,不计损失,不畏流言,看似是个无情暴君,可却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以钦河为界画了个包围圈,将分散的各小国彻底划开,防止其合作,以便慢慢蚕食。

如此沅乾的属地便是诸国中最大的,可享受边属的归顺以及各方的朝贡。远一些的国家地处边陲,不便联结,更是不敢轻举妄动。这看似混乱的布局实是给余下的小国身边安插了不同程度的“护卫”,过不了多久,受诸方朝贡的沅乾便能缓过来,如此下去不出十年,一统边境十三国将不在是空谈。

蛰伏多年,暮峰无疑抓住了最好的时机。唯一算错的,便是自己死在了最要紧的关头。

思及此处苏珮想到了今日一面之缘的年少帝王,他的父亲给他留下的是一步险棋,他要面对的,比之阿珂,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珮叹气,搏一搏吧,命是什么,既是知道了,便没有什么不能改的,他想起了那时冯家小公子,他应是意外落马死于少年,但经师父的告诫,再也没骑过马,不是安安稳稳的活到了现在,他父亲还做了沅乾的臣子,也算衣食无忧。

这样想着,苏珮安下心来,送走了师父,洗漱完毕便入睡了。

次日一早,苏珮刚作完早课,便听宫娥来传,陛下有请。

苏珮闻讯应下,梳洗整齐之后,随宫娥动身前往承光殿。

“拜见圣人”苏珮双手交握,微福身道。

暮云尚见此轻笑:“这楚国的国师一派就是不一样,施礼都比我沅乾气派!”

沅乾是有国师的,但因暮峰器重,封了苏珮的师父为国师,又较之沅乾的国师年长一些,是以众人便在称呼前加了个老,以便区分。

一朝天子一朝臣,苏珮懂得这个道理,但想到亡国之恨,又思及季柯遭遇,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恭维的话,只得干巴巴的道:“承蒙陛下夸赞,民女不敢。”

“你哪只耳朵听出朕在夸你了...”暮云尚坐在书案前,闻言放下笔,饶有兴致的看向苏珮。

面前的女子瘦瘦小小的,他昨日看着也就像十岁左右,派人去查过才得知,竟然已经及笄了。

因着面纱,暮云尚看不见她的脸,只见得那双小鹿般的眸子微闪:“陛下真龙天子,说些什么,都是民女的荣幸。”

苏珮有点被自己恶心到了。

暮云尚决定结束这个话题:“玄衣族的圣女?”

“是。”

“精通占卜测算?”

“略会一些。”苏珮始终垂着双眼,答道此处却忽然抬眸。

猝不及防的,暮云尚撞进这双眼眸里。

恍惚间他有一瞬的失神,这双眼眸宛如清澈见底河流,湍急而温暖,充满着慈悲,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他从不曾见过。

而苏珮抬眸,只是想借此机会看清这位天子的模样。鬓若刀裁,一双剑眉虽不浓郁却凌厉似画,鼻挺唇薄,面目却相反的柔和。最震慑的便是一双眼眸,眸光看似温润,实则暗藏凌厉与审视。

帝王之象!

苏珮心下震慑,赶忙又垂下眼眸:“陛下可是有疑问要问天神?”

暮云尚也回过神来“问天神?”

“是的陛下,占卜之术,占的是天机,民女只是代为天神转告,他想让您知道的。”

“呵,他想让我知道的,那若是他不想让我知道的呢?”

苏珮闻言又施一礼:“强窥天机,耗费寿元,陛下三思。”

暮云尚干脆向后靠去,倚在榻上,懒懒的开口:“哦?那你说说朕能活到多大年纪?”

苏珮只觉得头疼,心道果然天子也不能免俗,捏了捏衣袖中的白玉骰子,缓缓开口道:“陛下福寿延绵,体魄康健,寿终正寝八十岁。”

暮云尚似来了兴致,他左思右想道:“不过这也无从验证,朕见圣女既说的如此大话,朕也要看看你测得准否,那便说个近些的吧,你说说,这李大人的府中,有多少姬妾?”

身旁的一直不作声的台福闻言,脊柱瞬间感到僵硬,心下不免耻笑,这小皇帝,以为他会问出什么惊天动地的问题,也不过如此。李大人乃太后亲侄子,国舅独子,如今朝野上下,以国舅和李大人的势力,便是姬妾多些,又当如何?莫不是这小皇帝羡慕了?

思及此处,台福压下上翘的唇角,也是,毕竟也是十六岁的少年人了,这也是个不错的安排自己人的时机,若和太后提起,自己倒也有个不小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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