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懿心悬一线,难道玄哥哥早已知晓父皇的秘密?鹤懿暗自起誓,纵使豁去性命,也要保玄哥哥周全。
二人着便服,在城郊一素雅客栈休憩。进膳时,忽来一卦师,称玄“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千丈凌云之志气,真乃天上降魔主,人间太岁神呐”!
随从呵斥一声抬手拦截,鹤懿深感好奇,挥手道:“不妨事,请道长尽言。”
那道人一笑:“我观二人身带龙凤之气,必非富即贵者也。”
鹤懿:“道长方才之言,人间太岁神是何意?”
道人抬眉颔首间道:“天机不可泄也。”
鹤懿未再追问:“可否请卦姻缘?”
道人似是有备而来,舀出一小瓶:“贫道有一仙水唤名『鸳鸯露』,问情者须以血融之,互饮,若腕处有花印可见,二位便是命定之人。”
鹤懿雀跃,欲重金买下仙水,玄曰:“雕虫小技勿轻信。”
道人笃誓:“花印不现,分文不取。”
鹤玄闭目凝神,天眼通观此道人非凡夫俗子,遂屏退左右。
懿道:“可当场验证?”
道人:“可。”
鹤懿打定主意,不听劝诫,破指滴血,趁玄不备,割破其小指,二人之血融于仙水后,懿玄各自饮下。
须臾,两人手腕处果然浮现出花瓣状的红印子,懿惊喜道:“真乃仙水矣!玄哥哥,你看!”鹤玄本于花印无意,一声玄哥哥,倒叫得他灵魂脱窍。
鹤懿:“……道长,此乃何花?”
道人:“舜华。”
道人面目喜忧不定,深深注视鹤玄茫然的神色许久,末道:“罢了,金钗尤晧发,人生几舜华,公子不必多虑,有道是愿作鸳鸯不羡仙!哈哈哈哈哈……”
道人在笑声中离去,鹤懿脸色红润,娇羞得紧:“兄长与我竟有命定之缘……”
鹤玄若非窘迫不堪,实则不想一语道破:“不过……不过是瓶乌松之类,略带些毒性的东西,引得皮见红疹罢了。”
兄妹若有命定之缘,岂非无稽之谈?
……
闲来算卦的两人,盖不曾料到,翌日的大祸,才真正是此缘之根本。
返程众人皆疲惫,鹤懿体恤侍卫,车队顺小路而行。过一崎岖山道时,突遇一身长两丈有余的苍鹰现身,锋利的鹰爪击碎步辇,勾走了玄懿二人。
待鹤懿醒来后,二人已身在一幽暗的石洞中。
鹤玄被鹰爪所伤,胸口鲜血淋漓,不堪入目,人昏厥不醒。懿抱起玄上半身,拼命唤其名,晃其身,皆无济于事。懿这才惊觉:鹤玄的心脏已被取走,人非昏厥,是已死之身……
鹤岱灵失声痛哭,哭到满目疮痍,哭得石洞回声震震,泪水浸满衣袍,最终气断难续倒在鹤玄身旁。
一个本是倾国倾城,一个则是儒雅英姿,
昨日还是娟娟侵鬓妆痕浅,皎如玉树临风前。
血泊之中,狼藉粼粼成片,已不复从前。
石洞中身已安,心已宁,灵却未亡,魂仍未破。
鹤懿在一道人的注视下,再度苏醒。她的玄哥哥,却依旧冷冰冰的,于身侧长卧不起。
懿回神过来,眼前道人竟是那卖鸳鸯露的算卦道长。
道人先言:“汝兄灵台已灭,阳寿尽矣……”
鹤懿双膝贴地,附身行扣首大礼:“懿知道长乃在世高人,不敢欺瞒道长,懿乃蕴绅国七公主鹤懿,字岱灵,此乃懿三皇兄鹤玄鹤岱尘,吾二人去寺院为亡者度灵,途中遇难至此,懿跪求道长救吾皇兄一命!”
“贫道子虚,拜见七公主尊驾。”
“道长毋需多礼,求道长救皇兄!”
子虚道人告知:“唯有灵台易术,方能还魂续寿。简言之便是以己之心换与汝兄,若无排异,其可续寿少则三年,多则数十载,不过,取汝之心,汝将性命不保矣!……”
鹤岱灵毫无犹豫,再度扣首:“懿愿舍命救兄长,求道长成全!”
“若易术不成,汝便白白送命……”
“懿愿拼死一试,求道长成全!”鹤懿从未如此高声语话过,煞尾几近破音。惊得那道人实难拒绝,一度怀疑这位娇弱欲滴的公主委实不信什么灵台易术,只一心求死罢了。
三日后
易术成,三皇子起死回生,七公主却香消陨落。
子虚道长消耗了数十年修为,此时疲惫不堪,真身已现却无暇理之。
在道长周身的万丈光芒下,鹤玄得知了易术的来龙去脉:“世间真有这等神奇易术?”
道长:“公子前世功德深厚,阳寿未尽,此乃俗世一劫而已。公子莫知,当年神医扁鹊在此洞避雨,于石壁上留下许多行医之法,用药之道,灵台易术正载于其中,贫道惭愧,不过照本宣科矣。”
鹤玄轻轻放下鹤懿的身体,环洞观之。良久,开口道:“还予她。”
“公子何言?”
“我不要她的心,我要她活。”
“公子说笑。”
鹤玄踞身而下,双手在额前揖起,其额触地,俯身顿首三次,行九拜。大概此乃他他日若有幸继位储君时,才会行的礼。
“万万不可!灵台易术岂能反而覆之!恐你二人性命俱难保矣!”道长起身,平复怒火后回一大礼:“公子折煞贫道了。”
鹤玄幽幽地望着七公主的脸,眼中带泪道:“懿儿乃吾之亲妹,岂有以妹性命换兄长阳寿之理,道长乃问道修仙之人,怎可忍心挖她心脏……。”
鹤玄亮出手腕,鸳鸯露留下的红斑已逐渐消退,玄取出随身匕首,沿着红斑的烙印,一刀一刀细致的勾勒着舜华花瓣的形状,血痕渗透花丝,形成真的花痕纹理。
玄边刻边道:“懿儿,愚兄生前不能了你心愿,来世若见,定不负你。”
鹤玄的匕首被举到胸前刚刚缝合的伤口处,尖锐的划下,几滴殷红垂垂落鹤懿面颊。道人紧忙以仙术打掉其匕首,急喝道:“公子使不得!贫道有法子救公主!”
那道人岂不知此上仙劫数未满,若随之不理,有违天道。遂牺牲了同自己一道修行的灵犬,这才险中救下七公主一命。灵犬之心有别于常人,排异现象也古怪离奇,好在这只灵犬修为敦厚,七公主尚无性命之忧,但受其法力而控,已忘却前尘,顺应秉性,每逢九月还需灌血还阳。
二人被送回宫后,便各自休养。宫中谁也不知他们经历过的,这场浩劫。
从此,心源易主,各运其心
从此,灵台拂去是和非,丹田养就元阳气
从此,一人忘却初心,一人徒增悲切……
纵使宫中,六年朝夕相对,
也及不上前尘那短短旬余。
庶几那已化成鹤玄鹤岱尘此一生中,最不舍,最贪恋,最执念,也是最难回去的光景。
新生孽缘灭又生,反反复复始无终,
转世轮回经常态,法理常在心已空。
第10章 归隐
常宁殿
鹤岱灵卧榻,嘴角带血,项间蓝色灵坠颤动几下,腾空浮起,榻上人周身异光微动,是来自灵犬的法力。
子虚道长手控灵坠,于空中挥动几下后,将之收回手心。
芷萱急着哭道:“公主已经不行了吗?灵犬的法力要消失了吗?道长,你救救她吧!”
子虚无奈的摇头。
不多时,异光彻底灭了。鹤懿却慢慢睁开双眼……
鹤玄之心乃其心。
鹤玄之血乃其心之血。
血中毒素抵消了灵犬的法力,血也如泉水归源,顺心而过,顺脉走遍全身,仿若再生。
被法力封住的记忆瞬间归回原位。
鹤懿起身,好似大梦一场。
“皇兄何在?”鹤懿呆呆的问道。
芷萱大喜过望,上前搀扶她,道:“晏王就来,已命人通禀……”
鹤懿突然泪如雨下,胸内戾气奔涌而发,嘶声道:“我三皇兄,鹤玄,何在!”
子虚已知其解封前尘,为其二人无奈一声叹息:“三皇子凡灯已灭……公主刚恢复些,切忌情绪不稳…保重玉体…”
“不可能,怎么会……”
芷萱:“公主,三日前,陛下已崩逝,三皇子也跟着去了……”
不可能……鹤懿内心之情郁已无法释怀,她支开芷萱,拿起佩剑举在喉:“子虚道长,我皇兄真的不在世上了吗?”
“公主不要威胁贫道。”
“不是威胁,若是,我便随他去。”
“你二人可是兄妹,怎能不伦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