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跪好!”蕴绅帝道:“为何毒害你八弟九弟?”
玄不语。
“讲,你都知道何事?”
玄:“儿臣只知,大道无形,有清有浊,清浊自知,巫蛊附身,逆天而行,必无道轮回。”
言毕,又被踢了一脚。
蕴绅帝:“孽子!孽障!”
玄复起身:“儿臣之孽,远不及父皇。”
蕴绅帝:“你动悖伦之念,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玄唇齿微颤,高声道:“我没有!”
良晌,蕴绅帝道:“朕也不知,你为何活到今日,大师说你星宿不凡,果是如此吧。”
鹤玄无意识的,右手覆在左腕处,那里刻有舜华花形的刀痕,双目无神,轻道:“玄偷生多年,已生无所愿,但求来世,誓不做父子。”
蕴绅帝因急火攻心,猛然气喘难续,周身痉挛晕厥过去。身后巫师大惊,上前替其顺脉,于玄道:“三皇子近日可有服瘟毒之药?”
玄半笑不语。
“这么说,三皇子六年前,也服过类似之毒?”
玄:“……”
“三皇子何苦为之啊……”
“你不配与我对言。”
………………
数日后,蕴绅帝病情有所好转,但精神已大不如前。遂觉年事已高,终有立储之意。
转眼已是九月中旬。
常宁殿,月圆之夜。
六皇子鹤休(鹤岱樘)正在为七公主引血入药。此病发已六次,年年如此。每逢九月的月圆之夜,鹤岱灵的心脏便绞痛难忍,剧烈咳嗽以至心血奔涌而出。
神医曾言公主所得怪病,虽一时无攸关性命,却灵台受损,心音不全,气血紊乱,长此以往恐身心俱疲,寿数难长。若善养其身,需以至亲之血做药引,方可补于虚位,阴阳调和。
六皇子鹤休与七公主是双生子,宫内只有他一人的血相可融血救治。
入药之后不臾时,鹤懿马上生灵活现,这也是怪病之奇所在。
懿望着鹤休腕部被割开的口子,在床上跪拜:“皇兄大恩,懿没齿难忘,定当为兄长他日之宏图大业效犬马之劳!”
“休得胡言乱语,怪不得父皇如此罚你!”其兄喝之,眼里却尽是宠溺。
“不打紧,闺中又无旁人。”
“身为蕴绅皇子,为父皇效力为百姓谋福便是当下大业,岂有他日之说。”
“皇妹失言,紧记兄长教诲!可否?”鹤懿含笑作揖,挑眉弄眼,与刚刚吐血之人大相径庭。休也被其逗得略带解颐之色。
芷萱皱眉道:“闯下如此大祸,还能笑得出,天下唯你一人也!”
鹤休叹口气,曰:“懿儿,保重自己,勿再替为兄谋划什么,道亦有道,行其深远,大事之事,还是顺其自然……”
鹤懿:“孰不知此理,可你我母妃,侍婢出身,顺其自然恐无望。”
鹤休思索良久,后曰:“与建南侯世子的婚约已定,懿儿当真愿意?”
鹤懿:“有何不愿,若我嫁入司幽,便有了强援,届时,偌大司幽国,还不能助兄长一臂之力!”
鹤休再言时,有人敲门。
芷萱迎门而归:“十一皇子来了。” 鹤懿眯起眼,老道的示意鹤休噤声,复回身卧榻,虚喘着说:“进……”
十一皇子鹤赢进门向鹤休行礼,转而道:“皇姐,可好些?”
“……好,咳咳,咳,好多了……”
“十三弟差我送些内调的丹药过来,他宫里一仙人才练的,说是补气养身。”
“多谢。”
“明日出宫发放赈灾物资,还不知几时能回,特来跟六哥皇姐辞行。”
鹤懿:“抚恤灾民可是美差。”
鹤休以咳声制止,转而道:“听说此次三皇兄也随你一道去。”
“是。”鹤赢看一眼鹤岱灵,道:“三皇兄被罚跪三日,给八哥下毒一说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鹤休:“此事休要再提!”
鹤赢:“是,顺口一说。”
第4章 赈灾之行,开怀畅饮
八风之祸甚为严重,殃及六城四县,中灾之民可达数万。沿海一带百姓死伤惨重,数十村全村覆没。
众多灾民于道旁露宿,搭帐起火,老人小孩骨瘦如柴,衣不蔽体。
一路看下来,辛酸难已。轺(yáo)车内的六皇子鹤休放下布帘,看向舆内闭目养神的三皇子,心中不解:此趟差事本应是十一弟鹤赢的,为何启程前父皇又临时变卦。
少时,鹤休道:“三皇兄身体如何,是否需要停歇。”
鹤玄:“到驿站吧。”
鹤休看着三皇子同样瘦弱形削的脸,犹豫道:“皇兄,之前懿儿在未央宫……”鹤休迟疑着不知如何续口。
鹤玄睁开眼,裹了裹身上衣裘,淡然道:“古有云‘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此事已过,毋需再提。”
鹤休揖手:“皇兄所言极是,休受教矣。”
宫中之内,六皇子很少有和三皇子独处的机会,遂对其不甚知之,最多的记忆还是儿时玩耍之琐事。其他皇子与之来往也甚少,众人对其印象较为统一,弱不禁风,凡事无心也无力,漠不关己之事,高高悬起。
此番一路同行,倒叫鹤休有些刮目相看。如果懿儿栖祤阁所听非虚,此人一定城府于襟,善于掩饰,心思之重不可估矣。
少顷,鹤玄突然开口:“往年勘灾拨款皆由户部下发至各县衙口,六弟可知为何今年,你我有此一行?”
“是怕各中有贪腐之嫌?”
“贪腐于世,杜之不绝,岂非一朝一夕之事。”
“那是为何?”
“父皇近日身体抱恙,诸事心力不足,已有立储之心,以防万一。”
“……皇兄此意是,父皇借此作为考验?”
“考验岂会替汝安排妥当,有医队随行,勘灾事宜、物资分发制度、补给流程、计损细则等,皆一一详尽。”
鹤休思虑着,言下之意父皇是在为储君搭桥铺路,非你既我是也。这让鹤休震惊,从未意料至此。
车外人多耳杂,休不敢再问,玄也不再多言。
夜宿驿站,各自歇息。
鹤休寝室之内,忽一不速之客接窗而入。
鹤休欲拔剑,那人连忙扯下掩面之物:“兄长,是我!”
“懿儿,你?……!”
“哎,兄长勿言,正是七公主鹤岱灵,不顾禁足令,私自出宫了……该当何罪?……横竖和亲公主定不了死罪吧。”
“你呀,真是顽劣!”
鹤懿:“我不放心皇兄,所以易服溜出来的。”
鹤休:“有何不放心。”
“说不上来,总之,不放心就是了!”
“那你有何打算,三皇兄就在隔壁,你要一直跟着我们不成。”
“我此行万万不能让他人知道。”
“你也明白此理!”
鹤懿坐下,自斟一杯茶饮尽:“在宫内禁足甚是无趣,以我之性,岂能受矣!不过兄长放心,我游荡几日便归,宫内芷萱已安排妥当,绝不会被人识破。”
鹤玄白日里车内一席话,鹤休没有同鹤懿讲,恐她胡乱猜忌后又自作主张胡作非为。休久思后,言:“你于寝内歇着吧,切勿喧哗,我去找三皇兄有事商议。”
“你去找他做甚?”
“……你,……无需多管!”
………………
鹤玄举杯曰以茶代酒,休同举起酒杯,二人碰杯对饮。
玄察休面色问:“何事不悦?”
鹤休皱眉道:“今日一路行来,见受灾的百姓如此艰苦,心内郁结难舒,哎,天灾无情,实难抗也…据各衙府粗算,已有六千余人亡……”
鹤玄抬眼又落下:“战场上常刀剑无眼,岂不比这些多的多?”
休摇头:“不同,战士于沙场流血牺牲乃天经地义,百姓无辜受苦实在于心不忍……”
鹤玄正色观望鹤休,似是一种端详。
休:“过兖(yǎn)州路时,见一男子手托其幼儿,□□上身靠一树旁闭目安坐,衣服全数裹在幼儿身上,待侍从抱起虚声抽啼的孩提时,那男子已……”
玄眼内闪烁:“冻死了?”
休点头。
玄倏地提过鹤休手边酒壶,独自斟饮一杯道:“生子育子,理应如此待之。”
休疑道:“皇兄何言?”
玄掩去情绪:“无事。”
休趁机道:“父恩母情,天之大义,何况我辈生于皇室,皇恩浩荡,父皇对我们宠爱有佳,只怪我朝星宫错位,天命不济,皇子常早夭,或多灾多病,父皇只得祭仙求神,我等才得以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