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暗中一咬牙:“此事我也爱莫能助,这夜已经深沉了,不便出诊,若是她有什么不适,需要请医,明日一早再说吧。”
“陆袭姐姐快要不行了,已经奄奄一息,撑不到明日。”小姑娘微微带着央求。
周远冷哼一声:“我们是旧识不假,但是宫规森严,不能违反,请恕我周远无能为力。”
“周大人果真要见死不救么?”
周远一咬牙:“周某也只是按照宫里规矩行事。”
他按按胸前提前准备好的药丸,将手又缩了回来,唯恐再留下什么把柄,被追查到头上,终究是一狠心。
外面的小宫女竟然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开了。
周远的心愈加忐忑。
小宫女径直回了暖棚,陆袭眼巴巴地盼着她回来,想质问周远的话,就挂在了舌尖上。
小宫女自己一弓腰进来,身后只有打着旋的寒风呜咽。
“人呢?”月华问。
小宫女摇摇头:“启禀娘娘,周太医不肯来。”
“不肯来?你是怎么说的?”
“就是按照娘娘交代的话说的,周大人说深夜出诊,与规矩不合,所以他爱莫能助。”
“就这样?”
“嗯,我再三央求了,他说他要按照规矩办事,不能有违宫规。”
满怀希翼的陆袭瞬间像稀泥一样瘫软在暖炕上,立即崩溃。掩面而泣:“我知道,我知道他早就喜欢上了别人,将我弃如敝履,是我自己一直不甘心,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玉书愈加气恼:“你知道他勾搭上了别人,你还这样护着他,糟蹋自己?”
陆袭在玉书的搀扶下坐好,哽咽道:“是他花言巧语地解释,他说他是被人陷害的,雅婕妤暗中授意那璇玑帮他除去石蕴海而已,他不得不这样做。”
“璇玑?可是雅婕妤身边的那个丫头?”
陆袭点点头。
“此事与雅婕妤又有什么关系?”月华几人面面相觑:“究竟怎么回事?”
陆袭想,周远害惨了自己,让她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那么,那个璇矶,也绝对不能让她得意,与周远双宿双飞才是,无论如何,都要一同拉下河,心里才解气。
她愤声道:“我发现,他和雅婕妤跟前的丫头璇矶关系很不正常,所以就当面去质问他。可是他三言两语就推脱了。他狡辩说石蕴海知道了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借此要挟他。
而他为了除去石蕴海,就与雅婕妤跟前的璇玑将计就计,冒充玉书姑娘,除掉了石蕴海。他说得情真意切,所以我就信了。”
月华不仅就是一征,原本就怀疑,那石韫海想要攀扯周远,不应该那样蠢笨,轻易就被人推翻了证词。如今看来,周远夜间幽会应该确有其事,不过,幽会的对象不是玉书,而是雅婕妤跟前的璇矶李代桃僵!
也就是说,知道绣线里有毒的,不是泠妃,而是雅婕妤。
周远是什么时候投靠了雅婕妤?
还有,雅婕妤知道鹤顶红一事是通过周远,还是她原本就是此事主谋?
难道她在得知自己已经觉察了此事之后,知道阴谋失败,所以就假借泠贵妃的手揭穿出来。而她与泠贵妃相争,必有一伤,或者是两败俱伤。
月华心里很快就有了计较。她需要找周远审问清楚,若是雅婕妤果真是投毒之人,自己绝对不会纵容。若是只是借题发挥,那就是她与泠妃之间的恩怨,只需要将风声放到泠妃或者太后跟前去就可以了。
月华多少还是有些惋惜的,在医学造诣上来讲,周远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即便他医术再好,这样始乱终弃,玩弄女人的感情,就证明他心术不正,那坚决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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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暖棚有问题
月华叹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陆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毕竟,自己这是犯的死罪,已经没有了主宰自己命运的资格。以后应该如何是好,她压根就没有想过。
“出宫去吧!”
陆袭忍不住就是一愣:“出宫?”
月华复又叹口气:“这件事情本宫替你遮掩下了,等你养好了身子,就可以出宫,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她说着话已经站起身来,暖棚里太闷,而且又湿又潮,带着肥料的腥臭味道。她呆的久了想出去透透气。
“娘娘真的愿意饶了陆袭?”陆袭仍旧难以相信,将信将疑地问。
秦嬷嬷偷着拽拽她的手:“傻丫头,遇到皇后娘娘这样的菩萨,是你的造化,还不赶紧跪下磕头谢恩?”
月华叹口气:“宫里你已经留不得了。若是周远与你情投意合,本宫愿意网开一面,替你做主,成全你们。但是如今你也见了,周远这人品行不端,并非良人,不足以托付终生。出去之后自己擦亮眼睛,寻个可以依托的老实人,重新开始吧。”
陆袭这才猛然醒悟过来,顿时涕泪交加:“多谢娘娘,多谢娘娘饶恕奴婢。”
月华叮嘱檀若:“你留下来再费心给她诊断诊断,若是身子没有大碍,便安排早些出宫,免得夜长梦多。事情万一走露了风声便不好了。”
檀若不知为何有些心不在焉,听到月华吩咐,连连颔首。
月华又无奈地吩咐玉书:“明日通知她总管,就说是她夜间突发急症,送出宫里去了。”
玉书也一一应下,尾随着月华身后出了暖棚。
“娘娘打算怎么处置那周远?”
“你说应该怎么处置?”
“像这种人渣即便是千刀万剐了都不解恨。”
月华略一沉吟,笑笑:“他虽然品行不端,但是还罪不至死。更何况一身医术也委实可惜。等明日我寻个时间,问问他前因后果,看他认罪态度如何,然后将他打发出宫就是。若是他能悔改,洗心革面,一身医术也可以造福京城百姓。”
玉书小声嘟哝道:“娘娘就是过于心慈手软了一些。”
月华无奈地笑笑,那笑意有几分凄凉:“那是因为,我比谁都知道,一条性命有多么可贵。”
玉书知道自己的话勾起了月华的伤心事,慌忙劝解:“今日竟然折腾这样晩,娘娘想必倦了吧?”
月华点点头:“每天这时候早就歇下了,这肚子一天比一天笨重,委实辛苦。明日我要睡个懒觉,全都补回来,养精蓄锐好生盘问盘问那周远。”
玉书笑笑:“娘娘怕是忘记了明日是什么节日吧?”
月华一拍脑袋:“你不说果真就是要忘记了,明日不是二月初一么,要去给太后请安,商议二月二做春饼的事情,看来懒觉是睡不成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轩辕黄帝出生的日子。
民间有初二清晨煮面供土地爷的习俗,宫里也有不少规矩,皇娘送饭,御驾亲耕便是说的这一日,民间还有谚语,“二月二,龙抬头,天子耕地臣赶牛;正宫娘娘来送饭,当朝大臣把种丢。春耕夏耘率天下,五谷丰登太平秋。”
亲自耕种倒是用不着,不过后日陌孤寒要亲自出宫巡视民间春耕情况,太后要率领众妃一同打春饼,然后等陌孤寒回宫之后,一同欢宴,预祝今岁风调雨顺,庄稼丰收。
去年的时候,因为泠妃假造的一场鼠疫,搅乱了后宫,一切从简,今年太后早就开始盘算着这一日要好生热闹热闹。
明日懒觉自然就是睡不成了。
月华晨起打着呵欠起身,梳洗过后强撑起精神去太后的瑞安宫里请过安,回到清秋宫里,檀若正一脸凝重地守在寝殿门口等着她回来。
“怎么了?”月华漫不经心地问:“那陆袭身子怎么样?”
檀若低垂着头:“回禀皇后娘娘,陆袭姑娘身子已然无碍,已经着人悄悄送出宫去,安顿好了。”
月华点点头,走进暖阁里,檀若尾随着跟了过来。
“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月华在炭盆跟前坐下,将袖子拢在炭盆上烤。
檀若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娘娘,今日我与陆袭发现了一样事情不太对劲儿。”
“喔?什么事情?”月华微微仰起脸。
檀若低声道:“那暖棚里的菜蔬娘娘以后还是不要吃了,需要什么,皇家暖棚里应有尽有,或者采买就是。”
月华知道檀若稳重,不会无的放矢,也严肃了脸色:“那些菜蔬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