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孤寒将手心里攥着的东西“啪”的一声丢在她跟前的案几上。
是一截肉桂。
太后立即便明白了陌孤寒的来意,扭身坐下,坦然承认:“不错,是哀家吩咐御膳房的人做的。”
“你明知道常凌烟如今被贤嫔冲撞,胎儿正是危险,为什么还要命人在她的饭食里添加这个?”陌孤寒怒气冲冲地诘问道。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太后猛然拔高了声音:“哀家跟你说过多少次,常凌烟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生!那是祸害!她现在正是胎像不稳,就算是滑胎,太皇太后也不会疑心!正是神不知鬼不觉。”
陌孤寒紧抿着唇,脸色愈加难看:“儿臣也三番四次告诉过母后,此事儿臣心里自有计较,母后不要多管。你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皇上是被她常家的狐媚子们迷惑了头脑吗?难道你就不想想这后果?一旦常凌烟诞下的是皇子,太皇太后与常家必定会将他推上太子之位。常家的权势将更加滔天,不将你放在眼里。”
陌孤寒数次欲言又止,又将话拼命咽回去,冷硬道:“孩儿再说最后一遍,我自有计较,那常凌烟肚子里的孩子坚决不能动。”
“为什么?你说道出一个一二三来,母后便不再插手。”太后也是怒气冲冲,寸步不让:“否则,哀家绝对不会容忍。”
陌孤寒勉强按捺住性子,一脸凝重地沉声道:“母后可知道现在朝堂局势已经岌岌可危?”
太后见他肃然,不由一愣:“怎么回事?”
“儿臣与常家如今已然对立。而朝廷的局势就悬在这孩子身上。”
“这,这是怎么说的,关这个孩子什么事?”
陌孤寒正色道:“太皇太后对于常凌烟的孩子寄予厚望,当做保住常家的一条出路,所以才会一直按兵不动。若是没有这孩子,可能,他就会将目光转向浩王或者其他几位皇兄身上,立即有所行动,取而代之。”
“啊?!”太后惊讶不已:“此话当真?不是你搪塞母后吧?”
陌孤寒无奈地点点头:“一直不敢告诉母后,害怕母后忧心,寝食不安。”
“可,可若是常凌烟诞下龙子,又,又怎么办?太皇太后会不会狗急跳墙,立即拥立这孩子?”
“不能!”
“这可是说不准的事情!”太后焦灼道:“作为一时的缓兵之计可以,但是这个孩子坚决不能出生!”
陌孤寒没想到自己越解释越乱,一时情急,忍不住脱口而出:“她常凌烟怀的孩子,压根就不是我陌家子孙。”
“什么!”太后这次愈加惊讶,瞠目结舌道:“她,她常凌烟......”
陌孤寒情知一时失言,对此不想多做解释,蹙眉严肃道:“此事母后就不要细究了,原本不想告诉你的,担心走漏了风声,被太皇太后知晓。可是你容不下常凌烟,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她滑胎,朕实在担心会出什么岔子。你只管放心就是,即便常凌烟果真诞下男丁,儿臣也断然不会认。”
陌孤寒言之凿凿,太后多日里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下来,释怀后也不再一直追问:“有你这一句话,哀家就放心了。以后那常凌烟就算是再嚣张跋扈,哀家也忍让着,没什么气好生了。”
“那就好。”陌孤寒见终于安抚下太后,嘘寒问暖两句便要告辞:“那母后歇着,儿臣先行回乾清宫里了。”
太后笑眯眯地送出来:“还有,皇上,你前一段时间任性也就罢了,如今那褚月华身子已然大好,就让她搬回清秋宫。你总是还要宠幸其他妃子的。我皇家的子嗣要绵延,你不能对泠儿她们一直置之不理是不是?”
眼看太后又要老生常谈,陌孤寒紧蹙了眉头:“泠妃跟了儿臣已经好几年,她承受皇恩也是最多,若是有孕也早就应该有动静了。母后还是多找找她的原因才是。”
“这......”太后被他一句话便毫不留情地顶了回来,哑口无言。
陌孤寒立即趁机转身逃一般地回了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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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借东风
月华回到乾清宫,陌孤寒已经回来了,正斜靠在榻上,手里端着她绣了一半的绣花绷子看,饶有兴趣。
见到她回来,放下手中的绷子,抬起头:“太皇太后今日找你做什么?”
月华放下两只兔爷儿,便将事情缘由对陌孤寒说了:“事情到最后也是稀里糊涂没个结果。”
陌孤寒笑笑:“宫里的事情较不得真,许多事情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种事情你用不着掺合,只管让她们斗得死去活来就是,免得太皇太后迁怒于你。”
月华过来,坐在他的身边,陌孤寒便习惯性地将她揽进怀里,耳鬓厮磨。
“不想掺合的,这不是正巧那日碰上了,去顺便做个见证。”
“朕说过许多次,不让你一个人出去,要知道,这后宫里虽然戒备森严,但是人心叵测,有许多潜藏的危险。”
月华不以为然地道:“皇上不要忘了,妾身也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勉强还可以自保。”
“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朕都不好意思说娶了威震长安的护国将军之女。”陌孤寒低哑轻笑,揶揄道。
月华佯怒,挣扎着想起来,陌孤寒圈在自己腰间的手就如铁箍一般。感觉挣扎气力大些,她的腰就会断了。
“我小的时候有阿爹和哥哥护着,嫁人以后有夫君护着,学那些拳脚做什么?”
月华生气的时候并不蹙眉,只是皱着鼻子,看起来有些娇憨可人。
陌孤寒被她逗得“嗤嗤”闷笑,不怀好意地在她耳畔低声道:“这功夫好了,床上也耐些,免得天天讨饶,一碰就碎一般,朕还要格外小心翼翼。”
“你!”
陌孤寒笑得愈加放肆,见她羞恼,又忙不迭地安抚:“你的好哥哥终于从西凉回来了。”
“不是早就回来了么?我说去府上探望他,你还不肯,说什么水痘传染,可是病愈了?”
陌孤寒笑笑:“前些时日跟随大军一起回京的,就不是褚慕白,而是士兵假扮的。他昨夜刚刚回京。”
月华诧异地瞪大眼睛:“那我哥哥去哪了?”
“他金蝉脱壳,自己去了西凉,探查对方太子府的虚实,朕害怕你担心,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
“你们两人怎么就那样大的胆子,竟然让他只身一人潜入西凉去?西凉大多将领怕是都识得他,而且对他恨之入骨,换做是谁也比我哥哥合适百倍。”
虽然知道褚慕白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到京城,月华仍旧忍不住气哼哼地埋怨道。
陌孤寒面对着月华的数落,极诚恳道:“这次的确是朕错了,过于轻敌。以至于褚慕白在西凉确实遇到了危险,还好虚惊一场。”
“怎么回事?”月华急切地问:“是不是他的身份暴露了?”
陌孤寒点点头,将褚慕白西凉一行,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月华。只是,褚慕白刻意隐瞒了与李腾儿之间的一些恩怨。
月华呆愣片刻,忍不住唏嘘道:“没想到那李腾儿竟然这样聪慧,不过交手两三招而已,就识破了我哥哥的身份。”
陌孤寒一脸凝重地摇摇头:“朕倒是并不这样认为。朕仔细问过,她最初的时候误会褚慕白乃是西凉灵王派遣的探子,所以带领了那么多的士兵搜查他的行踪,势在必得。可是后来,她接到那封密信之后,就立即改变了主意,下令撤兵,而且只身一人前往官道之上等着褚慕白。关键就在于那封来自长安的密信。”
月华也缓缓缓过神来:“你是说有可能有人知道我哥哥去了西凉,所以飞信通知了李腾儿?”
陌孤寒点点头:“朕核算过这时间与路程,子衿她们回京以后,若是哪里露出了马脚,对方得知情报,然后飞鸽传书是完全来得及的。”
“可是我哥哥潜入西凉一事,你连我都隐瞒得密不透风,又是哪里出了差错?难道是常至义?”
“这就说不准了。毕竟,常家的耳目防不胜防,再加上子衿心思比较纯善简单,兴许就是哪里露出了端倪,而自己并不自知。更何况,我们朝中原本就潜伏着西凉的细作,无孔不入。”
“哼,早知道西凉如今也是内忧外患,就应该想办法添一把火,让她西凉热闹起来,自顾不暇,她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诡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