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慕白已经走到了李腾儿的近前,李腾儿晃晃手中的弓弩:“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可是你挡住了我回长安的路。”
李腾儿默然片刻:“我还是在犹豫不决,在我还没有下定决心之前,不会放你离开。”
褚慕白冷声道:“我不用你放我离开,我褚慕白顶天立地,不想承你的人情。你尽管下手就是,我会凭借自己的本事回到长安。”
“可是,你已经欠了我人情了,不管你承认与否。”李腾儿霸道地开口:“若是我带领千军万马,埋伏在这里等你,你觉得,你有脱险的本事吗?”
褚慕白老老实实地摇摇头:“没有。”
李腾儿手开始微不可见地轻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杀了你,杀了你,我西凉或许就可以长驱直入......”
“不用再自欺欺人了。第一,你杀不了我,第二,你即便杀了我,你们西凉也不是我们长安铁骑的对手,第三,你应该求我饶过你才是。”
褚慕白话音一落,趁着李腾儿淬不及防,手中长剑已经脱鞘而出,电光火石间,直奔李腾儿手持弓弩的手腕。
李腾儿大吃一惊,想要扣动扳机,却终究是一时心软,将弓弩歪了一点,然后激射而出。
两人相距不过咫尺,弓弩力道又大,若是果真射中,可以透骨而出。
不过,就是这轻微的偏差,褚慕白就堪堪躲过了弓弩的袭击,然后长剑一撩,以迅雷之势欺身向前,剑尖抵在了李腾儿的心口上。
李腾儿一动不动,没有一丝畏惧。
“如今,你在我的手上。”褚慕白冷声道。
“你会杀了我吗?”李腾儿眨眨眼睛。
“我若是不杀你,你会带兵追杀我是吗?那样我就无法逃离你们西凉。”
李腾儿突然就开始啜泣起来,刚开始轻轻的,后来声音就越来越大,令褚慕白有些手足无措。
“你欺负人,你们长安的男人果真都不是好东西。”
声音娇软甜糯,带着嗔怪之意。
褚慕白的剑尖僵住了,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办。他知道李腾儿对自己手下留情了,自己这长剑若是果真刺下去,的确绝情。
“我不应该自己偷偷跑出城来见你,更不应该晕了头脑,手下留情。”
李腾儿哭起来,就像月华小时候一样刁蛮任性,哭得肆无忌惮,涕泪横流,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
他一咬牙,将长剑撤了下来,收归剑鞘中,转身道:“我们两清了。”
他昂首阔步地向前走,伟岸的身形挺拔如松,如玉树临风。
待行得远了,身后一直哭哭啼啼的李腾儿狠狠地摸一把眼泪,恨声道:“褚慕白,要么你欠我,要么我欠你,永远都不可能两清的。”
抬起手腕,手中扣动扳机,箭弩接连激射,褚慕白头也不回,扬剑抵挡,弓弩如蝗,纷纷落地。
终于是因为离得远了,强弩之末,轻飘飘的,没有力道。
李腾儿一直目送着褚慕白渐行渐远,调转马头,一抖马缰,胯下骏马一声长嘶,扬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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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泄露实情
月华费尽心思保下纤歌,出了悠然殿,便借口透气,带着玉书去了御花园。
她一直在惦记着端木氏。
虽然只是两面之缘,但是自己好歹承受了她这么大的人情,总是要有所报答才是。即便端木氏一再强调,让她不能有妇人之仁,可她无法做到不闻不问,过问一声总是应该的。
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刻意去打听关于端木氏的消息,唯恐招惹了别人怀疑,尤其是,自己身边还有太皇太后的耳目魏嬷嬷。
昨夜里,她一直支楞着耳朵听慈安宫方向的动静,可是一直安静极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今日太皇太后看起来也是若无其事。
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能端木氏只是重新静悄地回到了冷宫里。
只是宫里看起来这样平静,月华反而觉得反常,因为,太皇太后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这就是耳目闭塞的弊端。可能昨夜里,慈安宫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也不一定,只是太皇太后封锁了消息,而自己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实在忍不住,只是想着,若是端木氏果真回到冷宫里,自己或许还能为她做点什么。
她在御花园里徘徊半晌,也没有看到昨日里那个宫婢水悠。犹自不死心,下午又出来,带了两只兔爷掩人耳目,自己坐在离那木屋不远的长椅上守株待兔。
水悠终于过来,手里拿着修剪花木的长柄剪刀,蹲在离月华不远的花丛边,装作修剪花枝。
月华寻个借口打发了身边伺候的玉书。
“她怎样了?”
水悠一直低着头,月华听到有轻轻地吸鼻子的声音,然后她抬起袖子偷偷地抹了一把眼睛。
“走了,是吗?”
水悠低低地“嗯”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瓷瓶递给月华:“她让奴婢交给您的。”
月华知道那是什么,默然片刻,并不伸手去接。
“可不可以先放在你那里?”她略有为难:“如今我身边也没有什么可靠的人,存放在乾清宫里不太合适。等有合适的机会,我再向你讨要,一定将她风风光光地葬进皇陵里。”
水悠不过略一沉吟,觉得月华的顾虑是对的,便重新纳入怀里。
“以后就跟着我吧。”月华轻声道。
水悠摇摇头:“奴婢这个差事可以四处走动,行事方便些。若是跟在娘娘身边,再接触别人就会招眼了。”
“好,”水悠顾虑周全,月华也不勉强:“等我完成了她的托付你再来我跟前伺候,我答应她好好照顾你们的。”
水悠低低地应一声。
“你跟了她许多年了是吗?”
“我父母的命都是她给的,我进宫就是为了报恩,只是并没有真正伺候过她老人家。”
“她走得……还……”
月华想问端木氏走得是否痛苦,又觉得自己多此一问,太皇太后必定不会让她走得轻松。
水悠点点头:“谢娘娘关心,我家主子虽然心有遗憾,但是听说却是笑着走的,很从容。她早已经病入膏肓,能在临死之前安顿好身后事,已经是心满意足。”
“我以为她会去找太皇太后同归于尽。”月华如实道:“昨夜里一直在留心慈安宫里的动静。”
水悠低着头,有些难过:“她的确原本是这样打算的,她说就算是死也要轰轰烈烈,不甘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去了。但是昨日里御林军搜查得极严,她说自己若是能够潜入慈安宫里,太皇太后一定会疑心有人暗中助她。
若是追查下来,奴婢可能就会受牵连,娘娘与她见面的事情没准儿也会暴露。所以,她不得不放弃了。御林军搜查到她的行踪时,她不想到太皇太后跟前再受羞辱,自己撞上了御林军手里的银枪。”
她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落在脚面上,声音哽咽着,双肩一直颤抖。
月华一阵默然,心里难免就有些感慨。
人们都说:人争一口气 佛受一炉香。端木氏明明有出宫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的机会,哪怕只能改名换姓,忍辱偷生。她却固执地选择留下来,在凄惶可怖的冷宫里度过了自己人生的大半时光,卧薪尝胆,误了自己的风华正茂。
她是一个顽强得就像磐石一样的女人,她一边忍受着太皇太后的摧残与*,一边暗中谋划,忍辱负重,可惜最终,却也只落得一枪穿心而过。曾经风光一时的一代皇后,殒命皇宫,却是悄无声息,连个波澜都没有。
水悠不说,月华也能猜度得出来。太皇太后听闻消息之后定然只是干笑两声,命人拖下去挫骨扬灰,连个宫婢也不如,就这样简单。
而自己,一样也是为了一个“仇”字,重新回到这座紫禁城,面对着自己的仇人虚与委蛇。
前车之鉴,自己更要小心谨慎,否则一样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再委屈,觉得难以忍受的时候,就想想九泉之下的端木氏,她熬了数十载的时光都毫不气馁,坚持不懈,而自己,不过只是数日数月而已,有什么苦难不能忍?
瑞安宫。
陌孤寒冷着脸进来,屏退左右。
太后笑着起身:“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