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托腮,好似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以前侍奉皇上的时候,曾见两人相处,皇上始终黑着一张脸,邵相则风趣幽默,两人偏生相处得和谐,没有丝毫违和。”
月华淡然地笑:“这兴许便是互补。”
怀恩恍然:“难怪皇上喜欢娘娘,娘娘的性子淡然若水,皇上无论是冷寒还是炽热,娘娘这如水的脾性都能将皇上融合起来。”
月华一声苦笑,自己若果真是一汪水,如何就不能荡涤得了自己心里的那些污垢,让自己坦然面对陌孤寒呢?
慈安宫里,陌孤寒与太皇太后对面而坐,面前的桌上琳琅满目,都是陌孤寒喜欢的膳食。
太皇太后亲手将一叠煨得酥烂的坛子肉递到陌孤寒跟前,笑得极是和蔼:“皇上已经许久都不曾陪哀家用膳了。”
陌孤寒略微欠身:“皇祖母自己慢用,不用管孙儿。”
“皇上小的时候最是喜欢吃肉,顿顿都离不得,现在怎么反而饮食清淡了?”
陌孤寒便突然想起月华来,月华喜欢吃清淡的淮扬菜,每餐也少不得菜蔬。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也受了影响。
“每日里极少活动,待在御书房里跟那些大臣唇枪舌战的,胃口就不如以前。”
“听说皇上最近经常召见官员议事,有些官员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芝麻官,他们懂得什么?”
陌孤寒笑笑:“开春了就有不少任免变动,地方上也要放官,朕只是想通过他们多了解一些官员的品行与政绩,毕竟有些表面上的功绩太肤浅,做不得准。”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挺好,就是一定要小心,不要听信了别人的谗言就好。”
陌孤寒给她夹了一点油酥豆腐卷:“让皇祖母费心了。”
太皇太后眉开眼笑:“皇上你是祖母一手教养大的,哀家在你身上花费的心血,比你父皇还要多,皇祖母自然信得过你。”
言罢便话锋一转,状似无意问起了月华:“月华那丫头最近身子怎么样?”
陌孤寒微微一蹙眉头,若无其事地道:“听说最近好了许多,也不闹腾了。”
太皇太后忧心忡忡地放下筷子:“这孩子,心眼怎么便这样小,皇上不过是宠幸了别人罢了,就要死要活地耍性子。若是这样,我皇家如何开枝散叶?难不成整个后宫里,就只能她一人霸占着皇上不成?”
陌孤寒点点头,一声不屑冷哼:“恃宠而骄,一时钻牛角尖而已,相信晾上她几日,自然也就不再犯拧了。”
太皇太后深深地叹一口气:“说实话,这些时日啊,哀家也是寝食难安,当初看她聪慧,又是个识大体的,就草率地替皇上纳了来。没想到竟是个不争气的,哀家这是对不住陌家的列祖列宗啊。”
陌孤寒唇角微微上翘:“皇祖母莫自责,此事还是常凌烟的责任多些,月华只是气恼她不该这样算计自己,并非是果真妒性大,毕竟以前她也曾经劝说过朕,对于其他后宫妃子定然要雨露遍洒。”
太皇太后点点头:“说的也是,凌烟这丫头的确是有错,明日让她去给月华道个错请罪,让月华好生出口气!这一页也就算是过了,毕竟都是自家姐妹。”
“不必了!”陌孤寒淡淡地道:“月华如今还正在气头上,见了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等她气消了再说吧。”
“也好,也好,还是皇上顾虑得周全。”太皇太后连声赞叹:“哀家将凌烟召进宫里来伺候着,谁想竟然生出这样的事情来,打发她回侯府,如今这清誉也毁了,后半辈子没个着落。你看,你后宫如今也萧条,没个知冷知热伺候你的,不如,就将错就错,给凌烟一个位份,留在身边吧?”
陌孤寒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手背之上青筋猛然暴突起来,蜿蜒虬蛆好比是蚯蚓拱动。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两下:“那个丫头竟然使出这样卑劣的手段算计朕,将朕玩弄于股掌之间,简直胆大包天。若非是皇祖母求情,朕都不想留她的性命。”
“皇上这就有些小题大做了。凌烟也不过只是倾心爱慕皇上,所以主动了一些罢了。历朝历代,这紫禁城里,自己争宠献媚,爬上帝王龙床的比比皆是,难不成都要治罪?”
陌孤寒一声冷哼:“可若是纵容,后宫里那些宫人岂不争相效仿,乱了规矩?”
“凌烟是什么身份,那些贱婢又是什么身份,岂可以同日而语?对外就说是哀家的安排就是。”
陌孤寒沉默片刻,清冷道:“全凭皇祖母做主吧。”
太皇太后立即笑逐颜开,佯作略一思忖:“凌烟好歹也是侯府里出来的,位份不能太寒酸,又是皇后的妹妹,就直接晋封为妃子吧。这封号皇上打算选哪一个?”
陌孤寒低着头,唇角缓缓展开一抹残酷阴凉的冷笑,再抬起脸来的时候,已经消失殆尽。
“听说她母亲姓廉,不若就封为‘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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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鹤妃的时机来了
常凌烟被封为廉妃的消息,立即不胫而走,沸沸扬扬地传扬遍了整个紫禁城。
封妃的仪式很简单,不过是传旨太监过去传了一道圣旨,另赐了宫殿居住,陌孤寒连个面都没露。
常凌烟却端的是扬眉吐气了。
悠然殿里,纤歌急匆匆地跑进去,在门口的时候被门槛差点绊了一脚,气喘吁吁。
鹤妃缓缓转过身来,依旧青纱覆面,只是比起以前,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一份从容恬淡。
她微蹙眉头,说话的声音也轻缓了许多:“怎么这样毛手毛脚的?”
纤歌拂拂心口,让自己紊乱的气息逐渐平复下来,方才压低声音对鹤妃道:“娘娘,皇上刚刚下达的旨意,常乐侯府的常凌烟被封为廉妃了!”
“什么?那样不识廉耻的狐狸精,竟然也能迷倒皇上?”鹤妃顿时激动起来,将手里的串珠狠狠地丢到香案之上。
“可不就是,整个后宫里都炸锅了,宫人们私下里都悄声议论,更有不少不安分的,也开始跃跃欲试,妄想着攀上枝头呢。”
鹤妃猛然间眯起眸子,疑惑道:“不是说皇上盛怒,一直要打要杀的吗?如何就突然作出这样大的转变?”
“这还用说吗?这将常凌烟送上皇上床是太皇太后的心思,这册封她为妃,自然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了。太皇太后第一次开口插手皇上后宫妃嫔之事,皇上怎样也要给几分薄面,推拒不得。
再说了,皇后一直端着架子,跟皇上那样折腾,想是皇上心里赌了一口气,故意册封常凌烟给皇后看呢。皇后知道自己过火了,降不住人,自己也就识趣偃旗息鼓,不再折腾了。”
“原本皇后便极是得宠,若是常凌烟再得皇上另眼相看,那如今后宫岂不是她常家的天下了?”
纤歌笑眯眯地道:“所以说,娘娘的时机来了。”
“时机?”
“对啊!”纤歌言之凿凿道:“咱们皇上英明,如何会纵容常家独霸后宫?必然会想办法制衡。您想,泠妃与雅婕妤如今刚在皇上跟前吃了瓜酪,一时半刻想要翻身,没那么容易。那兰婕妤空顶了一个婕妤的名号,甘心给皇后做嫁裳,出身又卑贱,成不得气候。
只有娘娘您,才能轻而易举地博得皇上的垂青。而太后那里,为了跟太皇太后平分秋色,她也不得不重新为您谋划。这可是难得的好时机。”
鹤妃犹豫着摸摸自己的脸:“可是我的脸,虽然用了那么多的药,依旧不能恢复如初,现在到皇上跟前去,岂不招惹他生厌?”
纤歌转身从一旁拿出一面铜镜,半蹲下身子,照给鹤妃看:“这样的疤痕没有一年半载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但是如今您的脸因为您养颜有方,看起来吹弹可破,较之以往好了许多,再多加一点脂粉遮掩,根本没有大碍。
再说娘娘如今修身养性这些时日,这气度风华看起来格外超凡脱俗,比起以前,还要略胜一筹,您冷不丁地站到皇上面前,定然能让他眼前一亮。”
鹤妃将信将疑地揭开面纱,往铜镜里面仔细端详,仍旧半信半疑。
“真的?”
纤歌斩钉截铁地道:“自然是真的。”
“那你说,本宫应该如何行事?”
纤歌不过略一沉吟,便笃定地道:“去劝和皇上和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