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河(67)

一时间,两人的耳边就只有呼吸声和落雪声的融合演奏。

半晌,边厌在相触中反握住池殊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你找她聊是对的,我的心理医生一直是她,很多情况她也更了解一些。”

听着边厌的话,池殊垂了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后,又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

池殊说这话时带着点儿说不清的固执,像是三岁小孩儿非要夺得自己喜爱的玩具般。

但边厌却在这份幼稚的固执中红了眼眶。

池殊又自顾自的重复了一遍,而后伸手握住了边厌的脸,仰头轻轻亲了他一下。

池殊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没有关系,我相信你的,边老板是不敢对我弄假糊弄的对吗?”

话题一直没变过,但池殊从始至终都没提到那两个字。

在严谨和沉闷中,保留着最后一份温柔。

边厌回应着亲了他一下,边给他捋着头发边说道:“我不敢糊弄你。不敢。”

边厌看着眼前的池殊,看着他被窗外白雪映亮的脸庞,笑意从破碎的壁障中溢出。

“大概是十岁那年吧,我外公去世,他是个很和蔼的人,我妈不管我的时候都是他在带我,算得上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吧。”边厌揉了揉池殊的眉骨,“可是从他去世到最后葬礼结束,我一点儿悲伤的情绪都察觉不到,我甚至都哭不出来。”

说到这儿,边厌眉心皱了皱,脸色看着有些难受。

“没事儿,你不想说就不说。”池殊急忙用手给他抚平了眉心,“这事儿不急,我们慢慢来。”

边厌的双眉跟着池殊指腹的走向舒展,他应了声继续说道:“我记得那天,关姨带我做了很多检查,一项项的太多了,我记不清。但,池殊,我永远忘不了检查结果出来的那一刻。”

“我妈她..用着那种既厌恶又兴奋的语气,告诉我我是个不能共情的怪物。”

共情,怪物。

这是池殊一直以来小心再小心规避的字眼,可现在边厌却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将其撕开,摆在两人之间。

池殊脑中的神经瞬间崩断,浑身血液凝固,指尖发冷。

池殊想要边厌别说了,但却张不了口,只能仰着头看他,看着窗外的白雪在他眼里融化。

“我尝试过很多方法去感知别人的情绪,但最后都落得一个模仿偷来的下场,”边厌说这话时,语气很轻,“渐渐地,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太能感知到自己的情绪,高兴悲伤这些好像都从我脑海中一点点地被剥离出去,我逐渐变得不会爱人,变得冷漠自私,甚至于...阴暗。”

说到这儿,边厌垂眸错开了对视的视线,似乎是不齿:“以前的那些人,最后离开的时候,都被伤的挺深的。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他们,我尽力去弥补,但我始终学不会如何去爱他们。”

“池殊,我很自私,自私到我既没办法去爱别人,也没有办法去爱自己。”

“但我想学会如何去爱你,我愿意剥离这病症所烙下的本性去爱你。你能,相信我一次吗?”

说这些话时,边厌眼里的情绪很复杂,但池殊一丝都没错过。

听到最后,池殊真的是即生气又心疼,杂糅的情绪哽在心口不上不下的,缓了许久,最后还是被心疼软化,松松软软的,如同窗外的飘雪落入心底。

“边厌,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有眼睛,我会用眼睛去看,所以我从来都不信你对我的爱是假装的。”池殊拉着他的手靠近了点儿,“不能共情,没有情绪这都不算事儿,但..你别再去看那些视频了,我教你行吗,我不想再看见你用着别人的方法来爱我。”

池殊顿了顿,压下声音里的哽咽:“边厌,我教书教的挺好的,优秀教师没少拿,再皮的学生到我这儿也治的服帖,我...”

池殊不知道自己胡言乱语了些什么,说到了一半他噎了噎嗓,再开口时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哭腔。

“边厌,我能教好的,你让我...教教你。”

其实治病这事儿,池殊本不该插手,但他说服不了自己。

关悦说的那些治疗方法,他接受不了。

如果边厌真的要去学,去学如何做出情绪反应,如何感知情绪,那池殊宁愿是他来教,而不是边厌去看那些生硬的视频,然后再将其实验到实际生活中。

池殊相信边厌的爱,但不代表他能忍受这样的情感行为。

无论是一开始的感知对象还是后来的投入对象,能,也只能是他池殊。

池殊知道边厌不会拒绝他,但他更想要得到的是边厌真心实意的应允,所以在开始说之前,池殊就一直盯着边厌的眼睛,不放过里面的任何一抹情绪。

池殊这点儿小心思边厌看得穿,也懂,更不愿意让他这么小心翼翼的。

他的池老师,本就该毫无畏惧地得寸进尺。

边厌冲他笑了笑,在大雪的见证中弯下脊背,将吻印在了池殊的掌心。

“那就麻烦池老师来教我如何去爱你了。”

——-全文完。

第61章 后记

因为边厌的伤,两人腊一那天没回去成,后来又因为学校期末忙,见家长这事儿一直拖到过年的时候。

虽有遗憾,但池殊总觉得挺圆满的,至少这即把人带回了家,又捡着了过年的好日子。

朱老师对边厌挺满意的,私底下偷偷打趣说池殊捡了个宝,她自个儿也稀罕的不行,出年关可以走动后没少朝卷烟铺子里跑,生怕边厌这帅小伙儿在一个不留神间就跟着别人跑了。

最后还是池殊明里暗里给她暗示说这打扰到两人二人世界了,朱老师才稍微收着了点儿,没来的那么勤快。

清明的时候,池殊他们一家和周郭呈他们邀着一起爬了山,本来说好了一起坐游览车直到山顶,但半路的时候池殊却带着边厌下了车。

没办法,边老板那双眼睛自打拐弯处就直勾勾地黏在前面那卖佛牌的铺子上,池殊想忽视都难,最后只好甩下众人带着他买了个新的,又去寺庙求着开了光,然后亲手给他系上。

不过这佛牌最后还是没能戴多久,九月末送完栗傲去上大学后的当天就断了,但好在边厌的手没被倒下的柜子伤着,他妈的骨灰罐最后也被好好地护在了怀里。

有得必有失,虽说遗憾,但总有更珍贵的事物存留着。

可边厌却不这么想,一连好长一段儿时间闷声不响的,看着特委屈,像是丢了项圈的忠犬,惹得池殊最后还得哄着他应允国庆再去爬次山给他重新买个。

边厌这点儿小心思和小伎俩也就在池殊这儿行得通,骗得心疼和承诺后可劲儿撒欢,弄的池殊苦不堪言。

这次暑假后,全校三个年级组来了次大调转,池殊跟着年级组上了高三。

按照道理来说,上了高三的教师无论是工作效率还是工作专注度都应该有着大幅度的提高,可池殊却不这么回事儿,每每上课时老喜欢走神儿,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就连最后都还是学生提醒他才回了神。

这不是池殊不想好好上课,那谁叫这教室的窗户一朝外看就是卷烟铺的那扇落地窗,而特巧的是,边厌这人就喜欢站那儿卷烟,而池殊又视力极好的能看见个大概。

最后分心地让池殊都怕了,进教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窗户关上,杜绝一切瞟见边厌的可能。

但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这天池殊刚从后面儿抽查完单词听写,刚走到前面儿想喝口水润润嗓子,却在仰头的同时瞥见眼尾的那道虚影。

和着秋风飘进心里,拨了满室的思绪。

池殊不由自主地就偏了身站到窗边朝外眺望,看着他家边老板系着围裙站在柜台后卷烟。

明明看过很多次了,但池殊好像就是看不腻,每回都得特仔细地盯着看,就算相隔很远他也不松劲儿。

“池老师?池老师?”

学生的呼喊传来,池殊猛地回过神,问道:“怎么了?”

“就听写收齐了。”学生指了指讲台上的听写本。

池殊顺着他的动作看去,立即清醒过来,即羞又恼地将窗户关上,急忙跑回讲台上继续讲课。

果然,教室里这窗户就得关上,关上后池殊的输出效率就大大提高,一篇长文分析很快就讲完,还能给学生留着时间去抢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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