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承念见周围已没什么人了,终于憋不住问道:“殷宫主平日都是戴人皮面具的?”
殷无过笑道:“自然如此。除了阿琳,外人都不知道殷无过长成什么模样。”承念听见这话,心里想,难道自己不算外人?又觉得这话有些问不出口。便随口换了个问题道:“莲花宫宫主,就这么骑着匹杂毛马,连个随从都不带,马车都不用,是不是有点失了气派?”
殷无过歪头看着承念道:“怎么,杨少侠希望在下用马车?是呢,有了马车,路上若是杨少侠有了需求,自然是方便不少……”承念没想到这个话题也能被殷无过引到那些风月之事上,红着脸截断他的话,道:“那殷宫主身为魔宫宫主,不应该忙着算计正道人士,修炼武功,图谋称霸武林么?怎么会管那些偷香窃玉之事?”
殷无过先是大笑起来,道:“在下原来是个这么不称职的宫主。”接着正色道:“何修常之流,在名门正派看来,只是风流了些,算不上大奸大恶。但是对于被他亵玩的人,却不是“风流韵事”四字就能带过的。”
顿了半响,殷无过又道:“尤其是一些寻常女子,她们遇到了这样的事,也不敢去报官,多是默默忍下。所谓的江湖正派,见着有人调戏女子,也只道是那女子不守妇道,自己行事不端,否则怎么会勾引上别人?”
听见这话,承念思索起来,似乎往日间,确实未曾听说有人为这种事情打抱不平,相反,若是偶有女子站出来说自己被欺侮了,反倒是一片质疑之声。
殷无过见承念似乎陷入了沉思,声音放缓,柔声说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杨少侠一样,会站出来保护那些可怜女子的。”
承念觉得这话实在奇怪,突然心念一转,电光火石间,殷无过的脸和四年前一位绝美女子的脸重合了。
那时承念不过十六,刚刚被杨庄主和杨夫人放出家门,满心行侠仗义之气。有次在酒肆歇息,旁边坐了一桌人,也是江湖间有点名气的人,满口的仁义道德,纵横捭阖,几杯黄汤下肚,就瞄上了另外一桌两名戴着面纱的女子,变着法的要人陪自己喝酒。旁边的人见了,也只认为是寻常事,毕竟能和这些江湖名士有些交集,在外人看来只怕还是值得艳羡之事。
不料两名女子俱是摇手不肯,气氛尴尬起来,其中一名唤做任天畅的,算是个小门派的帮主,竟是直接上手拖拽起来。旁边的人要么装作看不见,照吃照喝;要么笑嘻嘻的等着看任天畅如何得手。
杨承念看得心头火起,直接冲上前去,将任天畅掀翻在地。那帮人怎肯罢休,围着杨承念,眼见是要以多欺少了。好在杨承念自小功夫扎实,一身剑法使得如行云流水,轻松的把那群三脚猫逐个击破,护着两名女子离开。两位位女子都一直没有说话,其中一位,在最后撩起面纱,定定的看着杨承念,向他深深作揖。
在那之前,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人,眉目几乎都是精心雕琢而出,说是天上的仙子也不为过。在那之后,他也再未见到如此绝色之人,直到昨晚……
那女子,难道和现在的殷无过,是同一人?
杨承念艰难的吞了口唾沫,问道:“殷宫主……四年前那人,是你么?”
殷无过深深望了他一眼,语带娇嗔道:“杨少侠,你可算想起在下了。在下还当你再也认不出来了呢。”
杨承念被这个事实冲击得说不出话来。那在他心中如仙子般的清冷美人,和身边这个满口淫话的魔宫宫主,竟是同一个人。
此事揭开之后,承念对殷无过的感觉更加奇妙起来。
原本他还能骗自己今早的白日宣淫只是个意外,但是四年前初见那绝色之人后,他总想着或许还能见上一面,哪怕只远远的看看就是好的。如今知道了殷无过就是那人,两人还做了最亲密之事,那自己之前对殷无过那欲拒还迎的态度,难道其实是自己内心真正欲望的体现?
杨承念觉得自己实在是想不清楚,摇了摇头,也不想再跟殷无过说话,兀自骑着马向前跑了。
第8章 柳家美玉
承念与殷无过同行了数日,除去第一天承念自己尴尬了一番外,其他时间两人倒也颇有话题,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这几日,尽管殷无过嘴上占尽了便宜,到了晚上两人仍是各睡一间房,殷无过也没有再摘下自己的人皮面具。
还有半日,便可到江城了。
这一天,两人骑马行至人烟稀少处,承念终于忍不住道:“殷宫主,你……你可否暂时摘下那人皮面具?”
殷无过按住自己的面皮,沉吟道:“若是杨少侠不介意幕天席地的为在下吹一管箫,那在下倒是摘了这面具也无妨……”
承念脸一红,斥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脸,怎的就要幕天席地了?”
殷无过道:“杨少侠,你可知这至阴之体,初次补阳之后,体质又会发生变化。但凡情动,就会引得阴气上涌。虽不至于伤及性命,体内也会疼痛难忍。只有得了男子的精水,方可止痛。”殷无过略顿了下,带着笑意道:“你若是看了我的脸,能确保自己等下不会求着我上你?”
杨承念听完此话,又惊又羞又窘。惊的是至阴之体竟然如此诡异;羞的是他知道自己看着殷无过的脸,确实会心动;窘的是自己对殷无过那点心思,似乎早就被他知道了。
殷无过见承念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困窘非常,心知这青年虽对自己有情,却还不到能坦然面对的地步,再纠缠下去,只怕反而吓着了他。便换了个话题,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两人到了江城门口,殷无过并不进城,骑着马和承念拱手作别。
承念见殷无过姿态如此坦荡,心里着实酸涩,想:也不知道此次一别,之后还能否见面。面上只是不显,对殷无过淡淡道:“殷宫主,后会有期。”
承念进了江城,自是先去杨柳山庄别院处理庄内事务,倒也顾不上再去想别的。
待把诸多琐事都理出头绪,已是两日后了,离柳家大婚之日,正好还有半个月。承念按照之前爹娘的吩咐,备下重礼,往舅舅家走去。
承念的舅舅柳彻,继承了柳家的万贯家财后,嫌京城是非太多,把家整个迁到了江城。柳彻本是个乐善好施的性子,到了江城后,修桥补路,开粥厂,捐寺庙,做了不少善事。江城人提起柳家,都是赞不绝口。
柳家的两位公子,柳盈璞与柳盈瑄,长相俊美,文才武艺俱佳。大哥柳盈璞,老成稳重;二弟柳盈瑄,活泼豁达,两位公子被称作“柳家双璧”,江城不知有多少少女少男,暗自思慕这两人。
此次柳家大婚,是大哥柳盈璞,要迎娶苏家的二小姐苏婉儿。传闻去年柳盈璞游历归来,身染重病,全靠苏婉儿送上良药方才救回性命。之后苏婉儿表示早已对柳盈璞钟情,非他不嫁。柳家和苏家本就有交情,经此一事,更觉两个小辈乃是缘分天定,便定下婚约,择了良辰吉日行大礼。
承念到了柳家,和舅舅舅母聊了些家常后,也不拘礼数,自行在柳家后院走动起来。
柳家的庄园极大,修葺的颇具野趣,除去惯常的亭台楼阁外,还引活水入后院,凿出一个大湖来。
承念幼时,杨夫人常带着他和孟千秋来此地小住。他和柳家兄弟、孟千秋常在院子里闹做一团,追追打打,还都偷偷往湖里尿过尿。
承念走到后院凉亭,看着那湖水,想起幼年趣事,不禁莞尔。
正想着,伴着一声满是欢欣的“承念哥哥!”,冷不丁的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承念笑着拍着那人的手,转过身道:“小瑄,别胡闹。”
来人正是柳盈瑄。他比承念只小一岁,自小便与承念亲厚,承念做什么他都想跟着。承念也喜爱这小表弟,常常带了糖块哄他,以至于后来柳盈瑄见了承念,就扑过来要糖吃。
后来,承念勤于修行,渐渐的与柳家走动得少了,这两年几乎没见过面,柳盈瑄就常常写信给承念,事无巨细的分享自己的见闻。
现下,柳盈瑄笑盈盈的握住承念的手,上下打量着承念,带点得意的说道:“承念哥哥,我已经比你高了呢。”两年前还比承念矮上一点的柳盈瑄,这两年已经完全长开了,站在承念面前已是高出小半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