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瞪了她一眼,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自家一亩三分地的事情也就行了,去招惹人家干什么?少跟林氏母女接触,妇道人家整日出来抛头露面,怎么会是什么正经人?说不定这荣安坊就是她们母女两个靠着一身好肉换来的,你要是惹怒了她们,哪里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中年妇人即使来荣安坊的次数多些,依旧看不惯林氏母女,虽然腌菜的滋味儿好,但林氏这骚蹄子跟狐狸精也没什么差别,都三十岁的妇人了,竟然还打扮的跟小姑娘似的,她男人每次来到荣安坊,回家就得夸上几句,妇人心里头又怎能好受?
听到这话,钱小秀方才有些怕了,脸色惨白的看着妇人,慌乱开口问道:
“大娘,她们不会让人找我麻烦吧?我瞧着那个跟林盼儿说话的男人,满脸横肉神情凶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这该怎么办?”
妇人拍了拍钱小秀的后背,安抚了几声,等到钱小秀的脸色好转后,这妇人才朝着荣安坊的大门狠狠的呸了一口,悻悻转头离开。
林氏跟赵婆子刚刚在后院儿收拾东西,也没听到前头的动静,等到林氏从中走出来后,盼儿跟林氏说了几句,便直接上楼回了自己屋中。
见盼儿脸色不好,林氏却又不知到底生出了何事,直到一个与她相熟的小媳妇学了吴庸之事,她才明白盼儿刚刚受了多大的委屈。
转头往楼上扫了一眼,林氏恨得眼眶发红,这吴庸当真无耻极了,明明是他占了盼儿的身子,竟然也敢主动上门来闹,这种人也就只能中个秀才,一辈子怕是都跟举人进士等无缘了。
盼儿回到房中后,便死死的将门板给阖上,水眸中大滴大滴的泪珠儿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早上肚腹还没显怀时,盼儿就知道肯定会有流言蜚语传出来,毕竟未婚先孕的女子在别人眼中,比起青.楼里的妓子也没什么差别。
但真经历了这一遭,被人指着鼻子怒骂鄙夷,盼儿心里头仍有些着不住,哭的双目红肿,灵泉如注往下流,口中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如同受伤的小兽般,听着可怜极了。
怀孕的女子若是哭的太过,肯定是要伤身的,盼儿觉得小腹处传来隐隐的抽疼,吓得她再也不敢掉泪,打着嗝儿用手背将面上的泪痕仔细擦拭干净,剩下的灵泉水则抹在眼皮上,揉弄几下后,红肿便消了。
先前瓷瓶儿里还剩下些灵泉水,喝了一口后,小腹处那处抽疼的感觉才消散些许,盼儿伸手揉了揉肚皮,心中气怒仍未消散。
吴庸当真是个厚颜无耻的,先前见她模样生的好,舌灿莲花什么好听的都能说出口,暗地里却想将她骗到吴家去做妾,如今她被人奸.淫,肚腹中怀上了孩子,吴庸更是连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扯了下来,直接将纳妾之事摆在了明面说了。
她吴家虽然出了一个秀才,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凭什么让她做妾?
明明一大家子都是贪得无厌看上了荣安坊这间铺子,还要装出一副为自己好的模样,盼儿只要一想都觉得膈应。
打了盆水洗了脸后,盼儿也不愿再想,反正她这辈子注定跟吴庸以及整个吴家再无半点儿关系了,又何必整日里为那种人动气?
原本盼儿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吴庸来荣安坊中闹的事情,不止被吴家人得知,甚至连许清灵也得了风声。
吴母心知许清灵看不上盼儿,在确定盼儿的肚子的确大起来之后,就递了帖子去到相府,想要见许清灵一面。
现如今许清灵与齐川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日子,只不过要等立夏之后才能过门儿。
兰香边将绿玉簪子插进许清灵丰厚的发间,便开口道:
“小姐,吴母在外头等着,您可要见她?”
“吴母?”
许清灵淡淡的秀眉微微一皱,拨弄了一下腕间的珊瑚手串,漫不经心道:
“带她进来吧。”
兰香应了一声,很快便走出了屋,将吴母带到了许清灵卧房之中。
因先前将这位相府千金给得罪了,吴母此次见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明明天气不热,她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将面上涂着的脂粉都给溶了,看上去十分粘腻。
许清灵凤眼一扫,看到跪在地上的吴母道:
“吴夫人先坐下,有什么事情便直说……”
即使许清灵嘴上这么说,吴母也不敢太过放肆,声音颤颤的应了一声后,便直接坐在了圆凳上。
“许小姐有所不知,那荣安坊的林盼儿着实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先前她不想当我们吴家的妾室,民妇还以为她是个烈性的,哪想到林盼儿竟然与人私通,直接怀上了野种,现在肚子大的都快藏不住了……“
许清灵面色一变,手上一个用力,腕间的珊瑚手串上头的细绳顷刻之间被扯断了,一粒粒大小相同颜色艳丽的珠子噼里啪啦的摔在地上,让兰香不由惊呼一声。
“你说的可是真的?“
吴母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心惊胆战之下好像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般,两腿一软便直接跪倒在地,冲着许清灵道:
“许小姐,民妇口中全无半句虚言,就算是有人拿刀架在民妇脖子上,民妇也不敢欺瞒与您啊。”
就是知道吴母没有胆子撒谎,许清灵才会动这么大的肝火。
林盼儿那个贱人,惯是个会勾引男人的,先前齐川对她念念不忘,甚至日日登门想要与她再续前缘,这一点许清灵心里头如同明镜一般,口上虽然不说,桩桩件件的却都记着。
不说远的,就看看齐川先前被咬断腿的那一回,不正是为了去见林盼儿那个骚蹄子才受的伤?现在林盼儿被人搞大了肚子,指不定就是齐川的种!
越想越气,许清灵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偏偏她是相府千金,不能跟那等市井泼妇一般,有事没事的就撒泼放赖,即使知道齐川做了对不住她的事情,许清灵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毕竟相府还丢不起那个人。
女人清丽秀美的一张脸扭曲的厉害,吴母简直要被吓破了胆,颤巍巍的跪在地好半晌都没有爬起来,只听到许清灵阴瘆瘆的声音:
“好了,此事我知道了,等你儿将来中了进士,本小姐自然会帮他一把……“
闻言,吴母不由大喜过望,心中惊惧一扫而空,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她却没有仔细想想,许清灵说的是等吴庸中了进士后再出手相助,凭着吴庸二十多岁只能当个秀才的资质,这辈子能否考上秀才还是两说。
等到吴母走后,许清灵冲着兰香道:
“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林盼儿肚子里的杂种究竟是谁的,若是齐公子的,就马上解决了,否则生下来不干不净的,平白让人生厌。”
兰香办事也是个妥帖的,先去状元府问了问,得知齐川在冬日里腿伤还没好全,便回了府禀告了此事。
“小姐,林盼儿肚子都有三个月多月了,先前怀孕之时,齐公子刚能下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想必那孽种也与他无关……”
许清灵听到这话,心里头终于松了一口气,摊开手掌,揉了揉被尖锐指甲抠出来的印子,施施然走到了窗前,伸手拨弄着兰花叶子,淡粉唇瓣露出一丝浅笑。
既然林盼儿的孩子跟齐川没有半点儿瓜葛,自然是生下来才好,毕竟像齐川这种出身低贱却还有些本事的男人,最是自卑自傲,一旦让他知道林盼儿是个水性杨花的娼.妇,之前的恋慕想必也会如同水中月镜中花般,要不了多久便烟消云散了。
特地派人将此事在齐川面前提了提,男人的脸色果然变得十分难看,听说还将书房里那块雨花石的砚台给砸烂了,想必心中定是不好受的。
自那之后,齐川对许清灵加倍的温柔体贴,再加上他生的俊美,又颇有才华,一来二去的倒是让许清灵舒坦不少,渐渐的将林氏母女的存在忘在脑后了。
转眼又过了一个多月,因玉田胭脂米的种子需在清明之前播种,如今积雪早已消融,天气转暖不少,盼儿白日里去废庄瞧过一眼,发现土地已经被那些庄户给犁过一遍,远处的池塘的口子也凿开了,只要胭脂米一发芽,将水闸打开便能放出水来,盖过胭脂稻苗,让其长得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