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词后面又狠狠训练了一阵,勉强拉得开弓箭,然而箭却射不过三米远;骑得上马,但只能是被训练好的温顺马匹。他的父王终于知道他不是那块上战场杀敌的料,终于失望透顶地放过他了。
想到小时候被训练的经历,易词向来没有太大表情的脸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抗拒。
但顾政是铁了心要训练易词,怎么会轻易地放过他?
迫于无奈,易词第二日早早就被叫了起来,换上一身干练、方便活动的衣衫,头发一股脑扎在了脑后,生无可恋地来到了演武场。
演武场空荡宽广,只有几个兵卫在这里守着。
易词一眼就看到身在演武场正中的顾政。
他在练剑。
剑身银亮,有森冷杀气从剑刃流泻而出。锋利的剑芒破开空气,挟裹着雷霆万钧之势顷刻间落下,有“呼呼”的破空声响起。
顾政的眼眸似也被剑锋的银芒点亮,他俊挺的眉眼比剑更加冷酷锋利。黑色干练的服装显出他有力的躯干与劲瘦的腰肢,他全身的肌肉都在蓄力绷紧,又在下一个时刻力量爆发,剑在他的手中变得危险至极。
易词走了过去,心中虽然万分不情愿,但表现在脸上只是淡淡地蹙起了眉。
易词不是一个情绪外放的人。
顾政早已看到易词,等易词走过来,他的剑正好练完,他收了剑,转头看向易词。
易词与他同样穿着黑衣,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相反。顾政的黑衣显得严肃、冷酷、尊贵,易词干练的黑衣却轻易勾勒出了易词纤细的腰肢,恰如一株挺拔清冷又瘦弱的兰草。
易词的皮肤在黑衣的衬托之下白皙如暖玉,一双冷清精致的凤眸眼尾微微上扬,转动间不经意地勾人。他的一头黑发高高绑在脑后,更添英姿飒爽。
今日的易词格外与众的与众不同,与众不同的好看。
顾政的心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
顾政表情不变道:“开始训练吧。”
易词抿了抿唇,迟疑道:“我也练剑?”
不是易词自夸,他出剑必伤人,当然第一个伤到的就是他自己。
顾政打量了一下易词的身板,眼眸里浮现一丝极淡的笑意:“你还是从最基础的练习吧!”
易词问道:“练拳?”
顾政摇头:“是扎马步。”
易词:“……我、我不太想扎马步……”
顾政挑眉:“这可由不得你。”
易词往后退了一步,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却被顾政按住肩膀定在原地。没办法,易词放弃了挣扎:“你松手,我练就是。”
易词模仿顾政的姿势学着两手放松平举,屈膝半蹲,整个人仿佛坐在一个透明的坐墩上面。没想到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做起来却极为不易,没过一会儿,易词两条腿就好像爬了一座山一般又酸又疼,身子抖了起来。
“这才片刻不到,继续保持姿势。”顾政拧眉呵斥道。
易词的手臂仿佛有千斤重,双腿打颤道:“可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顾政露出怀疑的神色:“这么快就坚持不住了?”
顾政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扎马步的时候,他双臂各自吊着一桶水,足足坚持了一个时辰才力竭。怎么轮到易词却连片刻时间都坚持不住?
易词光洁白皙的额头渗出了薄汗:“真的……”
话没说完,易词整个人都垮了下来,腿软地向前扑去。顾政正好站在易词前方,见易词倒下伸手接住,顺理成章地将易词抱了个满怀。
易词的手触碰上顾政坚实有力的胸膛,整个人像被烫到一般想要站直身子,没成想腿软得太厉害,刚推开顾政的胸膛,易词整个人又撞了进去。
“唔……”易词发出一声闷哼,撞到鼻子了。
顾政扶住易词的肩膀,低头正好看到易词暗自羞恼的表情,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
因顾政还要上朝的缘故,易词终于得到解放,被人搀扶回宫殿的时候,感觉整个人仿佛都散架了,连吃饭的力气都没了。
一想到明日还要训练,易词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恐慌。这顾政真真比阎王还要恐怖!
一想到阎王,易词忽然思如泉涌,他强撑起“病体”站了起来,对一旁翘脚吃水果的邱凉道:“拿笔墨来。”
他要画一幅人间活阎王图!
……
宇相杰与易词文斗输了之后,并未着急离开秦都。
他心里怀着满腔的不甘与耻辱,发誓有朝一日要一雪今日之耻!
他永远忘不了当他狠下心要折断毛笔就此封笔的时候,松石老人拿着一封信函所说的话。
信函是万悲闲人留下的。万悲闲人留下这封信,只是为了让宇相杰不要封笔。
松石老人叹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万悲闲人知道画者封笔的痛苦,他自己不愿封笔,因此也不愿意再看到别人封笔。这份气度,正是你所欠缺的啊!”
万悲闲人的信函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在宇相杰的脸上,让宇相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在那一刻,他仿佛匍匐在地上,卑微地接受着万悲闲人的施舍,还是心怀感激。
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心怀感激,感恩万悲闲人的大度,宇相杰只觉得耻辱。
他要雪耻,他一定要让万悲闲人输得彻底,让万悲闲人匍匐在他脚下!
正是这种刻骨的耻辱,让宇相杰宁愿受着众人的嘲讽也要留在秦都。因为他还有一样东西没有拿到。
那就是石忠老人毕生心血著成的书!
作者有话要说:27章了,顾小攻和易词终于抱了一下,不容易啊
第28章
这是宇相杰第二次登门拜访石忠老人的府邸。
他叩响了大门上的铁环, 压低了帽檐,感觉来往过路的人都在看着自己,想要透过他的帽纱看清帽纱底下是何人。
大门发出沉重的声响之后开启, 在和府上的下人讲明了身份之后, 宇相杰进了府。
他跟着下人一路来到石忠老人所在的后院。
彼时下午的阳光正好, 驱散了初冬的阴冷,照在人身上有种暖烘烘的舒适感。
石忠老人便在后院的山水景观前假寐。他坐在带靠的长椅之上, 穿着厚实的青色衣衫, 两手拢在袖子里, 脑袋歪倒在一边, 几缕花白的发从梳理得整齐的鬓角里钻了出来。
只在这时, 才能看出石忠老人已经是一个年逾七十,脖子都快入土的老人。
宇相杰整理了面容,露出一副热切的面孔上前唤道:“师叔。”
石忠老人打了个哆嗦, 从假寐的状态惊醒,两眼还带着迷糊:“谁?”
宇相杰上前行礼道:“师叔, 师侄宇相杰来看望你来了。”
听到“宇相杰”这三个字,感受到宇相杰话语中的虚情假意, 石忠老人拧紧了眉头,毫不客气道:“你怎么又来了, 不是说让你别来了么!”
宇相杰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他眸光一沉, 还是耐着性子道:“你毕竟是我的师叔,与我的师父同出一门, 感情深厚,我来看望你是应该的。”
石忠老人冷哼道:“我和你师父没什么感情,我不把你当师侄, 你也别把我当你师叔。你走吧!”
宇相杰忍了又忍。他本来就是毫不掩饰自己欲|望与野心的人,为了讨好石忠老人才做出这样一幅面貌,此时石忠老人毫不给他脸色,宇相杰也不必再伪装自己了。
“我敬你是个长辈才如此低声下气。你如今年逾七十,身边连个弟子也没有,要是你把你的书给我,我还可以把你当做半个师傅,以后多加照拂。但你要是执意要把书带入土,如此不顾与我师父的同门之情,以后北派画坛恐怕再没你的容身之所!可别一辈子积累的好名声就此毁掉!”
宇相杰敢这么说,全是仗着他师父的威风。
他的师父巨源僧人被世人誉为“山水画”第一大家,已俨然成为北派画家之首位。要是巨源僧人发话,以他为首的北派画家自然会排挤石忠老人,让石忠老人在画坛上再无立锥之地。
石忠老人脸色涨红起来,惊讶愤怒地看着翻脸的宇相杰,剧烈呼吸起来:“好他个巨源,好大的威风啊!昔日的巨源野心勃勃如你一般,没想到今日已成为画坛的一霸。倘若你得势,今后定也会成为画坛的搅屎棍!你们师徒两个若是把控整个画坛,不知道会葬送多少良才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