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3)

作者:冈田君如是说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我....”他傻子一样的环顾四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的材料还没有交,就差你了。”

对方语气已然有些不善。

叶粼默了一瞬,尽可能想要坦然些,但话出口还是有些磕绊。

“我、我知道。”

“你知道?都是因为你,我们组这个月的绩效又没了,你就这样腆着脸说一句你知道?”

这样的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却无论如何无法无动于衷。

前两年开始他就发觉了,他并不适合现在的公司。

不论是人际还是工作。

不论怎样说服自己,都无法认同现在这份工作的价值,不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喜欢上自己每天累死累活要干的事情,不论怎样加班,也总有这样那样的纰漏。

被嘲笑过天真,有几个人能喜欢自己的工作,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

他也想这样人云亦云的说服自己,可是不行。

有的人可以几十年如一日的干着自己不喜欢的事,他不行。

长久的压抑中,这种不喜欢慢慢演变成了厌恶,他由衷地厌恶着在这里所做的事,所见到的人,然而最为厌恶的,是无法逃开的自己。

电话那头尖锐的抱怨起来,在重重叠叠的诘骂中,叶粼的心一路下坠,表情也越来越冷。

“总之下午两点之前,必须把材料交上来,这是最后期限。听见了吗?”

叶粼没有出声。

“喂!人呢!”

“我不回去了。”

他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对方明显有些愣住了,像是没听懂。

“我要辞职。”

那边传来一声嗤笑,相当不屑的样子。

“演这套给谁看?总之下午两点前,不出现后果自负。”

对方像是威胁似的,撂了句狠话,吧嗒一下子挂了线。

电话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连这微不足道的声音都让叶粼觉得发冷,他觉得自己可能哪里出问题了。

脑袋又疼起来,从昨晚开始就空空如也的胃的疼痛也在此时发作。

好难受。

难受到站都有些站不稳,心底却又升起一股自残般的快感。

他并不急于去买些药,或者是吃的。只是醉酒一般挪开已然沉重的步子,一边感受着越来越明显的疼痛。

他原先走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环岛小道上,身体上的疼痛使他的心先开始松动,放弃了不知要走到何时的散步道,胡乱踏进旁边的草坡。

草坡略有些高度,使他不得不手脚并用,歪七扭八的爬上去。一旦身子弯下来,眼前也一下子暗下来,他感觉自己像只剩下百分十电量的擦不亮的手机屏幕,但意识还不肯离去。他一边蹒跚到几乎跌倒,却一边吊着最后一点意识,不肯晕过去。

放任自己坠下去,坠下去。一边下落,一边擦亮眼睛想要看清楚身周的黑暗。

在无数个疲惫的夜晚,终于关掉办公室的电脑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家时,他其实在心里暗暗期待着崩溃的临界点到来,他隐隐觉得,就那样毁灭掉,也比现在这样无望地消磨着生命好。

那个临界点来得悄无声息。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被连日的加班搞得晕头转向,或许是回家路上的风太冷,吹得他头疼,光是顾着把脸埋在围巾里,躲着刀子一样刺在脸上的寒风,就已经用掉他全部的精力。

举步维艰地走回家,脑袋里什么都转不动了,他只想不顾一切地钻进被窝里,把脑袋埋到最深处,闭上眼睛来一场深深的睡眠。

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知道这个愿望也落空了。

一股郁结一夜的烟味充溢,比前一天要更浓一些。这次还混杂了冷掉的食物残渣的味道,在推开门的一瞬间扑了出来,让他立刻就想吐出来。

所幸胃里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他吐。

他侧过头用手臂挡住口鼻,胃有些难受。

屋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橘色的夜灯寂寞的亮着。地上一片狼藉,散落的衣服,乱踢的鞋子,纸屑,还有烟头直接擦在地上划出的黑色划痕。

他没有脱鞋就跨进屋,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上,刺耳难听。

屋里没有人的气息,室友大概出去了。现在的室友属于夜行生物,主要活动时间在下午两点到凌晨,有时出门,有时在家。两人的作息完美错开,一周里也见不着几面。

叶粼心里有一股怒气在突突往上,他不是十分外放的人,不会主动和人起冲突,但是如果室友在这儿的话,他说不定会扯破平日里客客气气的脸皮,和他不管不顾的大吵一架。

但是没有人,没有人分享他的喜悦,没有人知道他的疲倦,连他的怒气都只有自己消化。他站在客厅中央,突然觉得很孤单,很难过。

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透凉的,咕嘟咕嘟一饮而尽,为只能这样平复心情的自己感到悲哀。

再怎么悲哀也无济于事,心里的难过加重了身体上的难过,冷风吹过的脑袋愈发疼了起来。

他其实不怎么讨厌头疼。

疼是一回事,但是却有一股自虐般的快感。好像□□上越是疼,心里反而越是爽快。只有头疼的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喊疼,再怎么样皱紧眉头,再怎么样失态地蜷缩成一团也是理所当然,光明正大。

头疼给了他这种特权。

疼痛压迫着他,无法控制行进的方向。他像一个醉酒的人,看不清眼前的路,歪歪斜斜蹒跚的走进自己的房间,扶不住门,摸索着抓住门把,用力往后一甩,“呯”的一声,突兀的响在死寂的夜晚。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可以不管不顾,近乎粗暴地扯下围巾,囫囵地拽下外套和毛衣,手腕上失去了气力,衣物就这样从手中滑落,以怎样的姿态铺在地上,他也管不着了,几乎是匍匐着爬进了被窝。

眼皮压下来的瞬间,他几乎立刻失去了知觉,昏迷一般的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耳边节奏强劲的音乐渐渐清晰了起来,几乎要冲破并不舒服的梦境,擂鼓一般敲击着他的脑袋。

他像困在冰面底下的人,感到呼吸困难,当他终于大口喘息着睁开眼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无比强烈,像是要冲破胸腔,跳得很快。他以前听人说过,心跳太快的生物,寿命一般都很短,他躺在床上,静静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好像那就是自己流逝掉的生命。

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隐秘的笑声和说话声随着音乐传过来,应该是凌晨归来的室友,伴随着坚硬的鞋底踏在地板上踩着舞步的声音。那薄薄一扇门板挡不住外边的声音和光,从缝隙里漏进来,使他逃无可逃,无处遁形。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可能又摔下去。因为意识的最后,听到了“咚”的一声响,但也可能不是,因为不觉得痛。

之后的事他就不太清楚了,等再恢复清晰的意识,他已经在去往小山的列车上,被早晨的阳光唤醒,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第 4 章

一旦清醒,如潮水般涌过来的,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痛苦到他已经可以面无表情地接受,不管是来自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偶尔回想自己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除了无聊还是无聊。

小时候,还不知道痛苦和无聊为何物的时候,快乐过好一阵子,好像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都在那时候消耗掉了。

自从爸妈开始吵架以来,就像灰色幕布刷的一下掉落,幸福的日子就此消失。

那时候他还是小学生,个子小小的,胆子也很小,一旦爸妈在家里开始吵架,他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惊恐地缩在角落里,哭也不敢哭。

奶奶冲上去劝架的时候,爷爷就会把他的小书包拎上,连包带人往外推,让他去邻居家哥哥那儿做作业,一会儿再接他回来。

邻居家有一个大他两岁的小孩,叫徐风。因为留级和他在一班上课。

徐家的爸爸自己有渔船,不常在家,徐家妈妈总是出门打麻将,大多数时候也就徐风自己一个在家。

叶粼背着小书包,一脸沉重地敲开徐风家的门,他每次都很快给他开了门,然后一脸了然的样子,说一声“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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