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向同人)是清狂(4)

朱佑樘摇了摇他的手,说,嗯,我相信,哥哥能做到。

汪直眨眨眼,他弯腰,和他一般高,捧着小孩清瘦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几乎无声地道:“嗯!”

“我也会当个好皇帝,收好多的税。”

“……你收税干嘛?”

“打仗要花钱啊,没有税怎么打仗?”

两人就这么说着,牵着彼此的手,慢慢在森冷宫禁走过了一季又一季。

成化十二年,宫里妖人作乱,汪直立了不小的功劳,皇帝大悦,在第二年,建立西厂,汪直升为从五品,执掌西厂,其下所辖校尉人数,多于东厂一倍,专司刺探刑审,朝野哗然。

汪直这一年,堪堪十四岁。

万贵妃终于少许满了意,不再每日嘟囔着非要他去司礼监,皇帝赔笑,说贞儿,我怎么可能亏待阿直呢?对不对?

从五品的内官,皇帝赏赐了宅子,汪直在外头开了府,那真是如雀鸟出笼,他立刻乐不思蜀。

外头玩乐太多,吃喝虽然没有宫里精致,却野得有股活气儿,他三岁之前在广西乡下地方,三岁之后入了宫,哪里见过京城市井这般繁华,他一下就玩开了。

喝酒赌钱赛马养鸟,样样都来,然后太极殿上一半人放了心,一半人蹙了眉。

然后放心的那一半很快就发现,自己放心早了,这小子不对。

人人奉承他,他听得开开心心,手下犯错,汪直弹着对方头上帽子笑骂,“你这帽子从哪里来的?嗯,忘了么?”被他问话的人无不汗流浃背,结果有次问到了个气壮的愣头青,梗着脖子大声答,我这官位圣上所授,帽子是胡同口三分白银卖来的!

周围人都觉得完蛋艹了,这人死定了,坐在檀木椅上一身锦袍的华美少年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拍着对方肩膀说,你说得对。

屁事没有。当然,他下次还是该弹帽子弹帽子,该骂人继续骂。

有人送他奇珍异宝,他喜笑颜开,没见过的都拿来把玩,问清楚是什么,啧啧称奇,然后——退回去。

最绝的是有人送了他一对妙龄二八的绝色双生少女,两朵一模一样俏生生的并蒂莲盈盈下拜,他喜得不能再喜,拉了手,转头跟送来的人说,我这就送去昭德宫,跟娘娘说说,必然不忘大人美意。

对方立马腿肚子转筋,哭着说我错了,把一对花儿领回去。

而蹙眉的那一半,眉毛也蹙得更厉害了。

若说东厂还给他们清流名臣一点儿面子,汪直的西厂完全不给。

前朝名臣的孙子,贪暴不法横行乡里,大家念及香火情,多有规劝而已,汪直上任,不仅抓了还给办了。首辅跑去跟皇帝抗议,皇帝嗯嗯了两声,撤了汪直,调回御马监,然后——一个月后,汪直重回西厂,首辅辞官。

俊美少年,就这么卷起了朝中哗然。

汪直在外头可着性子折腾,回宫之后也可着性子作,十四岁了,放在民间都快到当爹年纪的人了,还在昭德宫跟万贵妃犟嘴。

万贵妃这几年信了佛,要风雅要素,要喝菊花羹,吃莲藕夹,汪直不,就要糟腌猪蹄羊肉角儿,气得她没法,又不能看他饿着,有次恨恨地端给他一大盘烧猪脸,揭开银盖子,完整一张猪脸,吓着旁边宫女宦官,汪直兴致勃勃,一个人干掉了半盘——哎,随他去罢。

他反而只在朱佑樘面前,小心翼翼收起爪牙,竖起尾巴。

朱佑樘这年八岁,年纪小,却老成沉稳得很,他个子高,又瘦,看上去比年纪大,见了他,不再扑过来,而是远远地就微笑,唤他一声汪公。

那一声好听但是疏离得很,汪直就不过去了,气呼呼看他,朱佑樘回看他,看了好一会儿,朱佑樘笑出来,说,哥哥。

他喜笑颜开,走过去,把他抱起来。

朱佑樘在他怀里板着脸,说你放我下来,成何体统。

“你才多大就和我说体统?”他忽然把他上下掂了掂,皱眉,“怎么这样轻?”

说罢,放他下来,牵着他的手,絮絮叨叨问,你最近吃饭怎么样?可病了?晚上还咳嗽么?听说你学了画画,喜欢弹琴,我让人搜罗了一堆画谱,给你买了把唐琴,我不大懂,但是人人都说好……

他喋喋不休,朱佑樘仰脸看他,忽然笑了一下,静静地唤他,“哥哥。”

“嗯?”

“我想你,你想我没有。”

“……想。”他小声说,诚实得很,“想你想娘娘,爷爷我不想,每天都见,但是还是想你多一些,”

朱佑樘又笑了一下,他说,我只想哥哥。

汪直忽然无话可说,他只能攥紧手里那只清瘦又凉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他沉默,然后换小孩慢慢说话,说你手上有伤,人晒黑了些,但是长高了,有人说你坏话,我不信的。

汪直笑开,说那当然,难不成你信别人不信我?

朱佑樘看他,一张清秀面孔上显出一种超越年纪的成熟,他说对啊,这世上我若连哥哥都不信,还能信谁呢。

☆、第四章

时光就这么过去,第二年,九岁的孩子被祖母周太后接到身边抚养。皇帝、万贵妃、大臣们都松了口气,然后对对方松口气这件事情很不高兴。

然后这年的三月,女真犯边,汪直想去前线,被万贵妃劈头盖脸一顿好骂,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你瞎么?

汪直气得提脚出了昭德宫,愣是三个月没回来。

他气呼呼地窝在自己宫外的府里,气呼呼干活、气呼呼上奏,要把形同虚设的武举搞得跟文举一样,有乡试会试殿试,也有进士出身。大概是皇帝觉得上次那么硬生生不让他去辽东,可能有点儿伤他的心,就在武举这件事儿上遂了他的心——没成想居然真的非常有用,那就是后话了,先按下不提。

五月,他琢磨着还想去辽东,但直觉告诉他,不能像上次那样,得换个方式智取。

但他怎么也想不好咋智取,成天成夜的想,这日想得烦了,溜去上书房,正好课隙,看他进来,伴当伴读特别识趣地溜开,只留下他和朱佑樘。

天气热得厉害,他不耐热,大大咧咧扯开领子,盘膝坐在亭子里阴凉石桌上,伸手一捞,抱狗一样把朱佑樘捞到怀里,端端正正摆好,尖尖下颌搁在朱佑樘头顶上。

朱佑樘身子弱,浑身都是凉的,他跑进宫来,脸上滚烫,挨着他玉一般细润的纤细颈子,唉声叹气。

朱佑樘在他膝盖上坐得板板正正,努力往上抬眼看他,细声细气问他怎么了。他捋猫一样捋了捋朱佑樘细白喉咙,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说我们大人的事,你们小孩不要问。

朱佑樘眨眨眼,拉了拉他的袖子,圆溜溜的杏眼望着他,怯怯地说,哥哥,你告诉我嘛……

“……”汪直看他。

“……”朱佑樘看他。

汪直如获至宝,“你再说一遍!”

“哥哥……你告诉我……嘛?”小孩狐疑地重复一遍。

“再来一次。”

汪直不对劲儿,朱佑樘想从他膝盖上跳下去,被少年一把按住,汪直虽然娇惯但是本人糙得很,扯着他胳膊刚要说这么高你小心摔着!就听朱佑樘弱弱地哎了一声。

他立刻松手,小孩灰头土脸但还算平安地落了地,他也跳下来,小心捧着他手,不敢碰刚才自己抓过的地方,皱着眉看张他苍白小脸,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弄疼你了?”

“没有,我自己拧着了。”朱佑樘摇头,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汪直不信,把他袖子掀开,看他刚才抓过的地方青紫一片。

他忘记了,朱佑樘原本就是个这么脆弱的孩子。

比别人容易生病、孩子间正常的嬉闹就会摔倒、手腕捏得用力一些就会淤青——他忘记了。

朱佑樘看他怔怔的,连忙把袖子放下来,反而哄他一样开口,“没事儿,晚上奶奶见了我就跟他说我自己不小心磕着,她最多数落我两句。”

汪直抓抓头,挠出来一绺碎发支棱在官帽外头,他讪讪地说,那我改明儿给你弄几张赵子昂的马给你,你不是喜欢?

他少年心性,愧疚是真的,但是来得快去得更快,他蹲下身,和朱佑樘一般高,特别执着:“嗯……你再说一遍。”

朱佑樘老成地叹了口气,就当自己哄孩子:“哥哥,你告诉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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