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符惶恐地站起身,怅然道:“儿臣不敢。”
是不敢想,还是不敢说?太后的脸色渐渐转冷,刘义符也漠然不动。
沉默了半响的林菀柔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她用手绢替刘义符拂去了额头上的冷汗,讨笑着说:“皇上是被吓着了吧?那些碎嘴的丫头,编了些不着边际话,弄得后宫人心惶惶,臣妾马上就处置了他们去。”
“后宫里的人都在议论什么?”太后果然被林菀柔随口的一句话给吸引了。
林菀柔尴尬地笑了两声,硬着头皮道:“都是些闲的没事干的小蹄子们编的谎话......说什么椒房殿闹鬼的荒唐之言......太后,皇上不必当真,都交由臣妾去办。”
太后试探性地看了刘义符一眼,又恢复和蔼地神色说:“符儿难道真的信了那些鬼话?”
刘义符低头呆立,沉默不语。
太后信以为真,拉着刘义符重新坐下,安抚道:“符儿不怕,母后在这呢。”她回头对林菀柔轻描淡写地吩咐道:“不管是谁开的头,但凡传过一句这种鬼话的,一律拉出去杖毙。”
林菀柔恭敬地俯身接命,一边暗想着找哪些人顶命,无论如何都要抓几个替死鬼来交差。
“贵妃忙活了大半天也累了,赐座。”太后突然柔声说道。
林菀柔惊讶地看了太后和刘义符一眼,“多谢太后关怀。”她受宠若惊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母后,儿臣有一请求,还望母后答应......”刘义符小心翼翼地看着太后,缓缓说道。
太后慈爱地看着刘义符道:“这冬雪也下了,符儿是想组织赏雪饮酒吧?这有何难,叫上京城里的王孙公子们都来,母后替你做东。”
刘义符摇头,低头神色黯然道:“儿臣是想请母后,允许皇后即刻葬入皇陵。”
此言一出,太后与林菀柔纷感惊讶。
“此事哀家自有定夺!”太后一改柔和的姿态,坚硬地说。
刘义符不肯放弃,情绪激动地继续说道:“母后,皇后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何到死都不肯放过她?还有画夏山,他......他纵然有失,却罪不该死!如今听说太妃和公主也被母后视为眼中钉,母后究竟要杀光所有的人才肯罢休吗?!”
“你听听你刚刚说的什么话!”太后也恼怒地站了起来。刚刚被压制下的战争,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刘义符丝毫不肯示弱,“母后若执意如此,恐被天下人指骂......儿臣只想劝母后息事宁人,不想母后背负毒妇的骂名......”
“混账!”太后怒不可遏地骂道。
一个巴掌顺势落在了刘义符的脸上。
“哀家做的这一切还不是为了皇上?!如今皇儿却来说母后的不是。哀家下令赐死皇后时,怎不见你游说半个字?画家一门被判满门抄斩,又是谁下的命令?皇儿记性就这么差吗?现在倒将一切罪名怪责在哀家头上,说出这些大逆不道之言,你这个皇儿倒是越发有出息了!”太后怒不可遏地指着刘义符说道。
林菀柔早已坐立不安,她手足无措地跪在太后跟前,“太后息怒......”
太后回头严声道:“给哀家闭嘴!让皇上自己说!”
刘义符颓唐地跪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太后说中了他的心事。他曾试图掩盖自己软弱的一面,忽视自己的过失,但是仍然失败了。他忽然发现自己没有资格责怪任何人。
此刻,他是伤心的,但他更奇怪,自己从来都是自由潇洒,无忧无虑的,何时会为了某个人,而愁苦不堪。他不愿再承受这样的痛苦,他情愿做回从前那个傀儡皇帝。
他木讷地跪在太后面前,恭敬地伏拜道:“儿臣情绪一时失控,言辞不当,请母后恕罪。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臣,儿臣理应感激涕零,刚刚只是儿臣冲动之言,望母后不要当真。”
听到刘义符示弱之言,太后的心也软了下来,看着刘义符吓得面无血色的模样,心疼不已。她将刘义符扶起,轻轻拍拍他膝盖上瞧不见的灰尘,亲切地说:“符儿能这么想,母后很欣慰。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好好休息吧!”她回头对林菀柔说道:“贵妃好生伺候皇上。”
林菀柔急忙起身答应,扶着面无表情地刘义符走出了慈禧宫。
第九十七章 引君入瓮
雪夜恍如白日,让人迹无所遁行。
雷不鸣与离木等人,此时已然到达京城外十里处的一个小密林里。他们俯瞰着灯火通明的城楼,止步不前。
“奇了怪了,这么晚了,城门却还开着!”雷不鸣质疑地嘟囔了声。
“师父,信已经让兄弟送去忘尘楼大半天了,还没见消息,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离木摘下草帽,焦急地问道。
牧娘被捕的消息,他们仍然丝毫不知。照他们的理解,京城内有不少武功高强的兄弟,即使出了事,也不可能半点风声都没有。
雷不鸣颠着大肚子,走到一颗大树下,扫干净旁边的雪,坐下,“能有什么事?那里高手也不少,还能让别人给架了去?依俺看,肯定是皇宫里的臭虫知道俺们要来,提前戒备起来,他们也不容易出来罢!”
离木疑虑未消,重新站到哨口出观望。突然,一个黑影,从他眼前闪过。他立马提起钢叉,快速上前游走几步,大喝道:“来者何人!还不速速显身?!”
幽静的密林,被离木这么一叫唤,将密林里的其他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那黑影从密林中缓缓走来,明亮的夜照见了他的面容。可离木却从不识得此人。他警备地上前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黑影露出和谐的笑容,从怀里摸出一个玉质令牌来。“爷,是自己人,自己人。”
离木一看是桃园所属的令牌,这才稍稍放下防备。他又质疑地问道:“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是谁的手下?”
黑影愣了愣,随即笑道:“小的叫瓦子,是忘尘楼的一名伙计。爷来时,都在前院,小的在后房干活,因而不得面见爷的机会。”
听了瓦子的解说,离木开始放下了戒心,他欢喜地跑到师父跟前,禀报说:“师父,牧娘终于派人来了!”
“俺知道,让他近前来回话。”雷不鸣听见离木刚刚与瓦子的对话,他却不像离木那般兴奋。
瓦子弓着身子从其他高手身边穿过,一路媚笑着打招呼,来到雷不鸣面前自改了姿态,恭敬了些许。
“大侠,牧娘派小的前来禀告,说,已经打探到关押画大人所在之处,可是周围有重兵把守,忘尘楼的人手不足以对抗,请大侠们即刻前去支援!”
雷不鸣没有作声,他扭头看向一边,像没听见似地。
离木有些着急了,他生怕师父好玩的性子耽误了正事,连忙接问道:“牧娘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瓦子好奇地看了一会雷不鸣,转头向离木回道:“不,他们还没有行动,少侠。只是守在外面,不敢打草惊蛇。”
离木轻松了口气,随即又问道:“画大人与画夫人关押在何处?”
瓦子全部转身,面向离木说道:“皇上与太后对此次案件非常关注,画大人被关押在刑部的地牢内,并安排了一个营的士兵,交替把守。画夫人与其他家眷则关押在大理寺内。”
“刑部和大理寺?”离木暗自琢磨着。
瓦子见他们并无动静,接着说道:“各位大侠,我们当家的已派人在刑部外潜伏妥当,只待大侠们的到来,即可随时营救。谢晦将军不在京城,而现在正是救人的大好机会。大理寺那边把守的人手不多,当家的也已经安排一部分人手驻扎,只待一声令下,两处即可同时行动。只是刑部这边还需大侠们相助,时机不待,大侠们,快出发吧!”
“说得正是!”离木转身对雷不鸣说:“师父,趁黑我们赶快进城吧!”
雷不鸣一把将欲要行动的离木按下,低沉地说:“急什么!兄弟们连夜赶了几天的路,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说!”
“什么?!”离木惊呼,他不可置信地再次问道:“师父,你没听他说吗?牧娘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我们一到,便可救人!时机不等人啊!一旦谢晦带兵回城,或是将画大人转移,便没了营救的机会了!”
雷不鸣一把喝住激动的离木:“兄弟们没有力气,怎么打仗?!就这么去,也是送死!听俺的命令,今晚谁都不许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