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红绒团坐在他旁边,头一仰一仰望着天,看着飞来飞去的大雁。幸好有红绒团在一旁,小妖怪们没打什么坏主意,所幸刺客们都是晚上出没。
“师父你回来了?”庄长衣望见了她,从石阶上站了起来,“师父你不让我跟去的地方是皇宫吗?苏姐姐告诉我师父你去的地方是一座皇宫,那里也有一个人是师父的弟子,师父是去见他了吗?”
“苏姐姐是谁?”不由地,施凉沫想到苏上,回忆起刘绯忘当初在书殿里说——“别犯蠢了,有些名字是女儿家的名字,要是师姐和师妹抽到一个上战场的将军,师兄和师弟抽到深宫后院里侍奉男人的小妾,你就等着哭吧!”
明早就能在宫门前见到同门了,只是还不知他们的身份是什么,也不知他们能不能赶到宫门前。方一扇因为灵体损伤失去了记忆,有红绒团在,也不用担心不能完成考核。
在人世间不能互通身份,要是到时候真的男入女身,女入男身,可能真的认不出谁是谁。如今她入了公孙楠的身体,法力也受限了。若放在平时,找人无需猜,看灵魂便知道谁是谁。
“苏姐姐是……”庄长衣看了一眼红绒团,见红绒团点头,“是府里的丫鬟,师父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去看他了。”
施凉沫:“我是去了,皇上是一国之君,我身为朝臣有必要要进皇宫一趟。何况谭沿城的事是皇上命我们前去处理,我需要禀报皇上。”
“是不是每次去见那个皇上,师父你都要与我分开?师父你可不可以不要去见他了。”庄长衣抱紧她的腰,软着声音好似撒娇,“我会比他还要乖。”
也不知道方一扇回到一重门后还会不会想起这件事,施凉沫也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因为她不知道要应允还是拒绝。只好换了个话题:“我们回去吃饭。”
“师父执意要去的话,可不可以带上我?”
“明天我们去宫门前见故友,以后还有许多事可忙活了。你只要看着前方,不然我会很困扰。”
“哦……”失落低下头,“苏姑娘教我做菜,我听苏姑娘说师父喜欢吃酸的,我做了一桌菜,师父我们快点进去吧!”
施凉沫看了眼被称为“苏姑娘”的某团子。
红绒团缩了缩脖子。
做了一桌菜烧了一座房,厨娘们灰头土脸面面相觑,可能好些天都不能工作了。府中的管家来禀报此事时,施凉沫还在吃着最后一顿饭。当管家提起庄长衣时,庄长衣还在笑眯眯的盯着她看,好似一个身外人。
筷子一顿,眨了眨眼瞥向他。
庄长衣:“师父你会罚我吗?”
“我……”施凉沫只好转眸,瞥向管家。
“库房可以支出银两用来修缮厨房,只是可惜主子们这几日要去街上吃了。”
“……”
到了夜里,庄长衣从被褥里伸出脑袋,问:“师父你会一直守在我床边吗?”
施凉沫吹熄房中的灯盏:“不会,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就不会守你的床边,不过我还会守着你。”
“师父不睡吗?不如换我来守师父?”说罢,欲起身。肩头却被她的手按了回去,“你睡下了我就回去了,今晚没有刺客。”
“师父给我的感觉好熟悉,好像我们不止是师徒关系,还是……还是……我记不得了。”
“以前也有个人问我我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我告诉了他,然后他捅了我一刀,只为了证实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后来呢?”
“后来他不听我的话,被他的仇家折磨致死。早在之前,他就为我买了一口棺材,结果没想到他先死了。那个时候我在犹豫,我还要不要救他。”
“那师父你救他了吗?”
“不救他我也会死,他是世间的万物之主,我的生命来源是他,我只能救他。”
“万物之主?万物之主为什么随随便便就死了?师父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和你一样忘记了自己是谁,被仇家追上门时他还在数着树上的麻雀,我和他的关系……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相死相生。”
“那他是……”
“你啊。”
一缕烟飘来,庄长衣倒头昏了过去。
早上的日光非常刺眼,下了早朝就见到宫门前的庄长衣,他低着头看着石缝中飘动的草,红绒团坐在他的肩上,还荡着两条小短腿。
新来的守门侍卫问他:“你在等谁?”
他却答不出来,只说:“我在等我师父。”
侍卫又问他:“你师父是谁?”
他还是答不出来,只说:“我在等我师父。”
见他答不出个所以然,侍卫就开始怀疑他的动机,就问:“你师父长什么样子?”
他这次作答:“她身上披着青斗篷,她的眼角还有一朵漂亮的花,她的眼瞳是灰色,她的头上戴着银色的花环,脸比别人要白,像精灵。”
“去去去,皇宫哪有这样的人。”说罢,侍卫就要挥手赶他走,赶来换班的侍卫却开了口:“慢着,这位是庄大人,庄大人的师父是公孙楠大人。”
庄长衣:“对,他们都叫我师父公孙大人。”
侍卫一听,愕然睁大眼,立即低头道歉:“公孙大人和庄大人描述的外貌实在不符,恕卑职眼拙,不识公孙大人,也不识庄大人。现已下了早朝,这个时辰公孙大人还在路上,庄大人不必担忧。”
“哦……”回过身,只是盯着地上的影子看,风轻轻吹动地缝钻出的草,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响在耳旁,太阳再次从云层里出来,地上多了其他影子。
歪过头,却见他的师父站在他的身旁,一动不动的,也不出声,很认真的在看地上飘动的草。
“……我是不是真的伤了师父?”
施凉沫:“为什么这么问?”
“昨夜师父说捅师父一刀的人是我。”
“要是你真能捅我一刀,那你就是我师父了。昨夜你睡中频频呓语,有人在你的屋子里放了迷——”
“可是我好像想起来了。”
“昨夜我守在你的床边,你的呓语可没说我被你捅了一刀。”施凉沫知道,没有入梦锁,方一扇的记忆可不会解锁。
“那师父还记得我昨天说了什么吗?”
“你说——‘万物之主?万物之主为什么随随便便就死了?师父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师父真的不是在骗我?”
“我可以对天发誓。”
又一个影子出现,影子的主人甩了甩头发,又走上前两步,道:“我见阁下如见故人,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抬眼一看,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乞丐,他的双眼充满血丝,裸露的胸膛骨骨分明,苍蝇围绕着他转,脸上都是泥巴。
“我单名一个楠字,我的徒儿单名一个安字。”
“哟!巧了!我们是老乡,我单名一个晚字,我叫谭晚。原来你们才是我的小表妹小表弟。”
谭晚激动的险些落泪,欲伸出手来个拥抱,但还是忍住了。
庄长衣拦在她的身前,说道:“你好像认错人了,这是我的师父,我和我的师父不是亲戚,我和你也不是亲戚。”
“小表弟这……他真的是我的小表弟?单名一个安字的小表弟?”谭晚瞪大了眼睛往施凉沫身上看去,显然不敢置信,“我的样子是狼狈了点,可你们也不会忘记我这个表哥吧?”
施凉沫:“不会。”
谭晚这个名字施凉沫还是有点印象,贺七运选的名字就是谭晚,而方一扇选的名字是庄安。若没猜错,庄安是庄长衣的乳名,庄长衣就是方一扇。
方一扇:“师父没说我们是亲戚。”
红绒团扯过方一扇的衣襟,附耳对他说道:“他是你师兄。”
“……”方一扇又望了贺七运两眼。
贺七运凑到施凉沫面前,悄声问:“小表弟这是怎么了?好像真不认识我似的。”
“忘了一些不该忘的记忆。”
四下张望,见没人注意,贺七运又小声问道:“小表弟遇到什么了?”
施凉沫:“不知道,可能是狼,可能是虎豹,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之后,就被阎王爷收去了记忆。”
“是吗?”突然一个小宫女回道,好似是从土里蹦出来的。她面若桃花,手中甩着一块出宫令牌。
“你该不会是大表姐?”贺七运指着她出宫的令牌,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