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仪不管不顾地凑到他脸前。
见他玄冠高竖,几丝乱发落在额前。
神色却是和缓了不少。
近在咫尺,两两相望,彼此瞳孔都倒映着彼此剪影。
顾仪扬声道:“臣妾绝无二心!”她双颊紧张得发烫,手指不由得攀住了萧衍领口压着的雪襟,“臣妾……臣妾心中……只爱陛下一人!”
她说罢,看萧衍仍旧面无表情。
拼了!
她于是低头去亲他的嘴唇。
萧衍只觉唇上温热甜香,是杏花酥饼的味道。
可顾仪只是浅浅轻啄,浅尝辄止,如同隔靴搔痒。
他大掌猛一扣住她的腰肢,略微用力,便翻转了天地。
顾仪鬓发早已散了,嘴唇微张,定定地看着他。
“今日你说得话,朕都记下了,往后若是阳奉阴违,朕决不轻饶。”
这一关好像是过去了……
顾仪眸光乍亮,立刻讨好地笑道:“臣妾遵旨。”
萧衍目光幽深,倾身而至,吻住了顾仪的唇。
与其说吻,不如说是咬。
疼得顾仪“嘶”了一声,你真是狗吗!
*
隔日一早,高贵公公特意换上了新衣,新缎做得鸦青常服。
今天一过,就是新年了。
出得宫来,他不像在宫里头似的,时时跟着皇帝。
大部分时候都在顾宅之中管束带出来的随侍。
过了年关,一行人就要折返渠城,沿着洛川往南,直往青州府。
是以,高贵公公丝毫不敢松懈。一大早就往随侍所在的小院而去。
他随手收了几个殷勤小管事的红封,拉着几人细细嘱咐了一番。
齐闯身披黑氅从院后拐了出来。
高贵公公唤道:“齐护卫,留步。”
齐闯顿住脚步,也唤了一声,“高管家。”
高贵公公面上笑道:“齐护卫这是要去城中?老奴恰也要去置办些货物,不如同往?”
齐闯颔首,“高管家,请。”
两人并肩出了宅院,高贵笑道:“公子明日与王员外郎同去周氏城外的茶园,此去车行须得2个时辰,齐护卫一切可安排妥当?”
齐闯沉吟片刻,“高管家放心,一切妥当,十二骑同去,皆是好手。”
高贵心中放下心来,不禁叹道:“后日就从抚城走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来之日。”
齐闯淡淡“嗯”了一声。
两人一路行到城楼外的市集。
高贵自是瞧不上市中寻常物件,但就想买点新年红封,讨个吉利。
齐闯站在闹市之中,距离高贵公公数步之外。
他抬眼一瞧,见到熙熙攘攘的早市尽头,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
他定睛再看,那人影却已是淹没于人流不见。
周隆买了数张红封纸,压在掖下,扭头笑道:“谷老板不挑些物件寄予家小?”
谷老板笑了一声,“不必,再过几日回程,我途经渠城时,再想办法买些。”
周隆点头,“渠城确实是个大城,商贸繁多,是个好去处。”顿了片刻,又道:“这几日有劳谷兄,帮我看住茶园,确实年关将近,城外茶庄有个人看住,心安些。”
谷老板又笑,“小事一桩。此番来抚州,多亏周老板收留,谷某才不至风餐露宿。”
周隆拱手道:“谷老板数次照拂于某,这都是应该的……今夜谷老板在府中一聚,明日就不必去那茶庄了……”
谷老板闻言,面露懊恼,“坏了……谷某忘了此事,将家中带出来的一枚香囊落在了茶庄之中……”
周隆问道:“可是要紧之物,不若周某今日差人去取?”
谷老板赧颜道:“是家中妻小所制,今日年关,城门关得早,谷某还是明日天明上路前,自去取一趟吧……”
周隆算了算时辰,“明日,料想王员外郎一行也得午时之后方至,谷兄在此之前去取回即可。”
谷老板拍了拍周隆的左肩,笑道:“自然自然,必不会误了正事。”
第52章 跨番的风险
午时正。
顾宅就摆上了午膳。
因是年关, 菜肴格外丰盛。
顾仪终于如愿以偿地吃上了小肥羊锅子。
白烟蒸腾,汤头滚滚,香气四溢。
男女分席而坐, 顾昭因为年纪小留在后宅。
坐在顾仪身边,和她一般也穿了一身红衣。
顾仪悄悄地避过众人,给了他一个红封。
顾昭接过, 眼睛一转,笑眯眯地收进了怀里,“多谢阿姊……”
顾仪笑得眉睫弯弯, 许愿说:“往后你好好考学,阿姊再给你别的新奇玩意。”
顾昭却摇头, 说得老成:“考学非为功利, 但求无愧。夫子说孔孟, 寻大道者,仰不愧于天, 俯不怍于人,即便明知不可为, 仍而为之,才是无愧于心,无愧于本。”
行吧……
顾仪轻笑一声, 招呼他道:“吃菜,吃菜。”
前厅饮宴,直至夜中, 月明星稀。
顾家仆从在门外燃点爆竹,红屑翩翩,漫天炸开。
家仆开始说吉祥话,顾夫人依次打赏, 笑得合不拢嘴,口中忙念:“大吉大利,平平安安。”
赵婉站在顾仪身后半步,轻声说:“恭贺婕妤,新年快乐。”
顾仪回首,报以一笑:“也祝你新年快乐。”
子时将至,顾仪回到厢房。
桃夹端来一碗安眠药汁,“夫人今日累了,前厅顾大人和公子对饮,还未尽兴,嘱咐夫人不必等了,喝完汤药,便睡罢……”
这汤药是桃夹自太医院讨来的方子,一路南下车马行路,她睡得不错,全靠此药。
顾仪接过喝下,药味不重也不苦,其中甘草丝丝回甜。
梳洗过后,她倒头就睡。
这一年就睡过去了。
辰时至。
顾宅之中爆竹的气味尚未消散,新年的第一轮旭日还未升起。
桃夹披着栗色斗篷,避开洒扫的家仆,轻手轻脚地走到顾仪厢房之中。
银炭烧到尽头,火星微亮,顾仪躺在木榻之上,胳膊露在锦被外,呼吸绵长,睡得很沉。
桃夹将她的手臂轻轻放回被中,继而躬身退回帐外,双膝跪地。
口中轻声细语道:“奴婢叩谢婕妤恩典。奴婢……规规矩矩了小半生……就想……为了殿下,荒唐这一回……”桃夹长长一拜,“奴婢走了……婕妤保重……”
巳时正。
萧衍与王子伯在顾宅外汇合,一同策马前往城外周氏茶庄。
天高云淡,暖阳熹微遍洒城门外的六尺官道。
顾仪是被一阵刀绞一般的惊痛给痛醒得。
她睁开眼睛,只觉头痛欲裂,脑中一道过于熟悉的白光闪闪烁烁,似远似近。
药丸!
这剧情的催命符怎么又来了!
是哪个地方剧情崩坏了吗!
顾仪忍着脑仁抽痛,忙不迭地翻滚下床。
她胡乱地套上一件月白素色交领襦裙,随意披上塌边的黑裘斗篷,脚踏皮靴,夺门而出。
此刻天光已是大亮,她跑到庭院之中,捉过一个家仆,急急问道:“婉夫人,此际何在?”
那家仆见她面目狰狞,披头散发,惊诧道:“婉……婉夫人尚在厢房,方才奴婢去瞧过,婉夫人似乎是在绣像……”
那就不是女主!
顾仪伸手扶额,追问道:“公子呢,公子何在?”
家仆颤巍巍道:“公子……公子仿佛一早就和王员外郎,动身去了城外骊山周氏茶园……”
一早就走了,她睡得这样沉么,竟然毫无知觉……
周氏茶园……
这抚州之行,本就是剧情以外的支线。
萧衍茶园一行是不是已经严重偏离了剧情主线?
顾仪一面思索,一面飞快地朝院外走去,“快,差人驾车来,我要去城外周氏茶庄!”
家仆见她神色仓惶,立即领命而去,不忘告知了顾夫人。
顾仪坐上马车之时,顾夫人匆忙而来,立在车帘外问道:“小仪,是去作什么?公子一行,料想是为公务,你为何要去?”她说话间,伸手不由得紧紧攀住了车窗,急欲挽留顾仪。
顾仪头疼欲裂,靠在车壁上,深吸一口气,缓缓吐气,尽量语意平常道:“我心中有些放心不下,惦念公子,只去悄悄瞧瞧他,速去速回,阿娘不必挂心。”说罢,就催促车夫道,“走罢,速去城外骊山周氏茶园!”
顾夫人立在原地,一时怔忡,只得看那青布马车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