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张君珵只能发动剩余的工作及安保人员出门寻找。
可这座城那么大,她们又人生地不熟的,该到哪里去找江亥呢?
出门前,张君珵不顾黄明娟的哭喊和催促冷静地思考着江亥的去处。
江亥的护照还在自己手上,又逢台风过境,从昨天起经停这座城市的所有航班都已经停止了起降,江亥是不可能跑回国的。而且如此天气下,为了群众安全,所有道路都进行了交通管制,外头的出租车也不营业了,江亥自己一个人根本走不了多远。
可无论张君珵琢磨得有多仔细,有一点她却怎么都想不通。
上头的这些事儿江亥不会想不到,既然眼下他根本就没法回国或走远,那他跑出去到底要干什么呢?难不成只是闹脾气吗?
若想不清江亥出走的目的,要在这风雨中找到他便无异于大海捞针。
心中愈发焦急,张君珵甚至重拾了已经改掉多年的咬指甲的习惯。
就在此时,她的目光悄然落到了摆在自己面前的江亥的手机上。再想起数小时前江亥试图从自己手中抢过手机的举动,张君珵突然觉得好气又好笑。
江亥不管不顾地跑出去,居然只是为了给余声打一个电话!
蓦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张君珵招呼上两名安保人员就朝外走去。
她知道江亥现在在那里了。
风雨中,平日里走下来不过半个多小时的路对腿部带伤的江亥来说却难如蜀道。一路上,大雨模糊了他视线;迎面吹来的巨风好几次试图将他掀翻在地;而风中裹挟着的落叶也如刀般锋利,早已在他的脸和手臂上划出了数道血痕。
尽管如此,他的脚步也一刻都没有停下,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直到一个红色电话亭出现在风雨里。
几天前天气尚好时,在户外拍摄的一行人看到了这个电话亭。江亥还记得,当时同组的工作人员还和他吐槽P国的念旧,大街上居然还放着上个世纪的玩意。
而正是这上个世纪的玩意,此刻却承载了江亥的全部希望。
将硬币推入投币口,江亥努力控制住不知是因寒冷还是紧张而颤抖的手,在凸起的圆形按键上按下了那个那烂熟于心的号码。
其实江亥也知道,在不知道余声是否已被保释的情况下,电话打通的几率微乎其微,可他就是愿意为了微不足道的希望用尽全部的力气。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电话拨出,江亥都迫切地希望能够得到对方的回应,可每次回应他的却都是那没有丝毫感情的女声。
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has been turned off. Please try again later.(对不起,您播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直到最后一枚硬币落入投币口时,江亥虔诚而卑微地向上天祈祷着。
这一次,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从急促变得平缓。
电话打通了!
江亥无光的双眸在刹那间亮起,但很快电话就在另一头被人掐断了。
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busy now. Please try again later.(对不起,您拨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在江亥的希望化作灰烬的同时,刚从警|察手中接过余声手机的林邵冬只觉得自己头都是大的。
这会儿,他把余声的手机一打开跳出的全是娱记发来的短信与呼入的未接电话不说,等着被接通的电话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打进来。可他哪里来的心思管这些啊,索性一律挂断拉黑。最后,他更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做完这些,林邵冬才没好气地转过头对刚从问询室里出来的余声呵斥道:“还在那站着干嘛,赶紧和我从后门走,免得一会又被记者们拍到。你是还嫌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够恶心,还想着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面对脸色阴沉的林邵冬,余声却依旧和在询问室里一样一言不发。
这可把林邵冬气坏了,他一把掐住余声的胳膊,先是把那指甲都嵌入余声细嫩的皮肤,又伸长脖子凑到余声面前骂了两句。要不是二人现在在警|局,林邵冬真想好好数落余声一顿。
“我真是命苦,居然摊上你这样一个倒霉玩意!”冷冷抛下这句话,林邵冬拽住余声就朝警|局的后门走去。
当张君珵开着车来到电话亭对面的街道时,江亥刚刚挂断那最后一通电话。只隔着一条街,江亥的身子在这雨幕里看起来却是那样的渺小,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四周的黑暗的吞噬殆尽。
明明已经没有希望了啊,可当两名安保人员冲向自己时江亥却仍不愿妥协。直到被硬生生拖入车内时,他还两眼直直地望着电话亭所在的方向,就像那电话下一秒就会响起来一样。
第102章
江亥不见的这段时间,黄明娟都快急疯了。因此,在俩名安保员架着浑身是伤的江亥回到别墅时,所有人都以为急匆匆迎上前去的她是忙着去查探江亥身子有无大碍的。
可谁都没有想到,黄明娟走到江亥跟前后竟二话不说地朝他脸上甩下了一个极重的耳光。接着,她又似不解气般挥舞起拳头,一下接一下地砸在江亥的身上,直到被上前劝解的张君珵阻拦。
黄明娟的举动让旁人不解,但站在原地任由着她向自己撒气的江亥很清楚,母亲怨的不是他不计后果的鲁莽,她真正愤怒的是自己所做的一切竟都是为余声。
在母亲眼里,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男孩,今日又一次伤害了她的孩子。
但余声什么都没有做啊,驱使他做出这些事的是他自己啊!看着眼前怒不可遏的母亲,江亥心中悲凉不已。
他对余声的感情是难以被社会接纳的边缘之爱,他甘愿为此承受全世界的冷眼,但江亥真的很希望,他的母亲,他从小到大依靠着人能够接纳他与旁人的不同。
他不想再对自己说谎,也不想再屈从于内心的担惊受怕,那怕要他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没关系,他啊,只是不愿再让余声孤身一人了。
当江亥直直跪在黄明娟面前时,惊讶之情霸占了在场的所有脸孔。
“小亥,你这是做什么?”问话时,黄明娟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江亥缓缓抬起头,被雨水浸湿的黑发耷拉在额前,水珠在发梢汇聚滚落,一滴滴淌过他苍白的脸颊,可它们却藏不住那从眼角划落的晶莹泪珠,“妈,对不起,刚刚那些事是我的错,是儿子不孝,才惹您担忧,但我真的爱他啊……”
爱。在江亥说出这个字的前一秒,黄明娟的心中还揣着幻想。她的孩子那么乖,不可能会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更不可能爱上不被自己接纳的人。
然而,黄明娟不知道的是,爱情是没有对错的,爱情有的只是心之所向。
江亥是余声抵死都要保护的人,而余声则是江亥放弃一切都要奔赴的方向。
在旁人或感叹或讶异的眼神里,她或许已经输了,可黄明娟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更不会接受江亥那有别于常人的感情。
一掩早前眼中的怒火,再拉扯出一副笑脸,她语气担忧地朝江亥说道:“小亥,这外头的风雨太大,你该是被淋糊涂了,赶紧去房间里换衣服吧,别着凉了。”说着,她便探出手,试图将跪在地上的人给拽起来。
而江亥只将身子稍稍一偏,避开了母亲伸向自己的手,“妈,我很清醒,我没有在说胡话。我爱他,我爱余声,从好久好久之前开始,而我以后好像也没办法去爱别人了,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为了获得母亲的首肯,说话时,江亥的态度近乎卑微,可这话里对余声的情感却又字字当真。
如此一幕不免惹人叹息,就连张君珵的面上都浮现出了些许的不忍。但黄明娟偏偏不认,她不屑于话中的深情,更觉得“没法去爱别人”不过是江亥对自己的要挟。
“小亥,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啊!那孩子到处招蜂引蝶不说,还去碰那些碰不得的东西,这样的人有什么好……”
江亥的坚持成了黄明娟眼里的执迷不悟,她开始数落余声的种种,想的便是让江亥收回那颗向着余声的心,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亥打断了。
“他哪里都好!”许是情绪太过激动的缘故,说话间,江亥的呼吸愈发急促,胸廓的起伏也越来越来大,“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说过苦,就连剧组剩下的盒饭都可以吃得很香;他相信在平安夜看到初雪的两个人就能永远在一起,相信朝着烟花许愿就一定会灵验;他开心时会对着我笑,难过的时候会抱着我哭,害怕的时候会躲在我身后。余声他哪里都好,他一定不会做那些事情的!我相信他!”到最后,旁人从他的话音里已能听出明显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