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吸血鬼带来的诸多改变之一就是,她如今可以保持绝对的安静。她可以活动,但她的动作恰到好处,优雅无声。而且她不再有呼吸了,除非是习惯性地叹气或者喘息。她的一切动作都如死亡般沉静。她可以如此迅捷地移动,快得近乎幻影移形,却不会弄出一点声响。
她已经试过寻找摧毁魂器的方法,也许还得出了一些有用的推论。但探寻那个问题的答案的同时,她也设法做了些有趣的备忘录,是关于可能被制成魂器的创始人遗物的。她发觉自己正涂写着一篇小论文,求证伏地魔对物品选择的一个合理模式。
对下列物品详加考虑:汤姆·里德尔的日记,冈特的戒指,赫奇帕奇的杯子(未经查证)和斯莱特林的挂坠盒(未经鉴定)。在与斯莱特林相关的物品中,模式指向的是长久的寿命:日记保存记忆,挂坠盒保存先人遗物,而那枚戒指,一件雕琢的宝石,联系着许许多多永恒的东西,比如世袭传承,还有更重要的,永生不老。绝大多数宝石有着不朽的特性。它们可以历经成百上千年却始终如一。当然,一颗未切割的原石对一个像伏地魔这样的人来说太粗糙了,所以他需要的是已加工的珠宝,而他祖传的戒指正合适。
赫奇帕奇的杯子是一个有挑战的研究。一只杯子可以象征任何东西,从奖赏、恩典到代表情感的水元素 [2] 。 问题重点显然在于明确那只杯子如何能象征赫奇帕奇。一个似乎可信的推论——当然了——是赫奇帕奇的忠诚,但一只杯子如何象征忠诚呢?随后,我想起答案可能在历史中找到,隐藏在千百年的仪式祭典之中。回顾历史,曾有数以千计的团体在宗教集会、入会仪式和组织聚集中以“共杯”来象征团结。一只专用的杯子将传递过众人的嘴唇,以显示个体与他们选择的同胞之间的联系。由那只杯子到忠诚的联想似乎开始说得通了。此外,甚至伏地魔都看重忠诚。不是忠诚,他也不会有那些甘愿舔他屁股的食死徒追随。
写到这,赫敏不自觉笑了。平常情况下,她会觉得这样的修辞太不文雅,但死亡和复活似乎削弱了她对某些琐碎之事的谨小慎微。尽管食死徒在旁人眼中令人胆寒,但她真心认为他们是一帮怪胎,为了抢伏地魔施舍的残羹剩饭就能卑躬屈膝涕泪交加。
此外,如今在许多方面……我可比他们要令人胆寒多了。
她继续写道:
经过这样的联想,我们现在该意识到何种物品能最好地象征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和罗伊娜·拉文克劳了——对伏地魔的价值观而言。我猜想,伏地魔 不会选择他认为并不重要的品质。因此,格兰芬多的“勇敢”不会是重点。
关于最后这两位创始人,你的猜测可以和我的一样好,但我还是愿推演一番。
拉文克劳最为人认可的特质是博学。她探寻问题的答案,信仰知识的力量。学识本身是个褒义的概念。而伏地魔,像他那样老故于世,一定会想到拉文克劳更值得称道的东西:智慧。有很多东西可以和智慧相联系:书本,树木,猫头鹰,眼镜……头三样东西不符合魂器的条件。它们太脆弱,容易被摧毁(二年级时哈利毁掉日记本就证明了这一点),即使不被人或者物所毁,它们也会毁于岁月蹉跎。书本会腐朽;树木会枯萎;猫头鹰会死亡。要作为一片灵魂的理想容器,这些物品都不够格。眼镜同样不符合条件。罗伊娜·拉文克劳不戴眼镜。假如她有戴眼镜,即使她可能在画像时摘掉它,书本里也会提及。因此,我将不得不考虑一些没那么明显的象征物:钻石,罗盘,或者羽毛笔。
格兰芬多——他的帽子和宝剑可以剔除——留下的想象空间就很小了。伏地魔不会欣赏格兰芬多的勇敢。然而,他会欣赏格兰芬多的作战能力。格兰芬多是实干家,并不擅长战略谋划。所以地图和战略图表是不大可能的。我倾向于武器,或者更恰当的说,是某种防具:盾牌,或者盔甲。
还有另一种可能曾在我脑海里掠过,主要和伏地魔给哈利留下伤疤的那个夜晚有关,但我至今不敢深想下去。它所涉及的情节太荒谬了,不着边际。除非我找到能支持它的证据,否则就没有详细记录下来的价值,以免对将来的思考过程产生不好的影响。不过,我确实有过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记录下这一点是必要的。以便将来参考。
她靠回座位上,对了对时间。凌晨三点半。到大概五点半,她就该回她的单间就寝了。
我将必须睡在一口棺材里。多叫人毛骨悚然啊。
暂且撇开棺材不提,西塞罗确实对她说过,她最终会变得更为接纳世间那些较黑暗的概念:死亡,恐惧,痛苦,恶意。
“你不会变得邪恶,你要明白,”他说,“但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将不再难以理解。”
她不知道她是否会感激这样的变化,但她猜想这合情合理,要是她必须睡在一口棺材里并饮血为生,那死亡、恐惧、痛苦和恶意看起来就不会那么令人畏缩了。
她的手指抚过挂在身旁椅背上的皮夹克。她拥有这件夹克好几年了,但几乎从没穿过。母亲为她买下夹克时说它将使她的面貌有所改观,因为她平时总喜欢穿牛仔裤。从前赫敏没怎么想到过它,但如今她对它爱不释手。
皮革,她近乎挚爱地想道。深色皮革。曾是某种活生生的东西……
她摇摇头,紧闭双眼希望那些奇怪的念头消散。
她的视线落在哈利和罗恩身上,想从他们安静的形态中寻得镇定。
饥渴在她放松警惕的一瞬间乘虚而入,她开始嗅到他们鲜血的甜香。他们的心跳在她耳畔声如擂鼓,她开始看到他们皮肤下的脉动,温暖的血液潺潺流淌。
特别是哈利,令她难以抗拒。她沉醉在从她的人类爱侣身上吸血的诱惑中。他将怎样比蜜糖更为甘美呀,温暖甜蜜富有生气,有如天赐。
她的尖牙开始伸展,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变得吸血鬼化了。
“哦,天哪。”她低喃着,起身匆匆离开藏书室。
她冲出藏书室大门,奔下楼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增加她和他们之间的楼层。
西塞罗曾告诉她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时不时,她会看着那些她所爱的人,心里想吸他们的血。哈利,特别是他,因为她对他的想法里还混杂了情欲。
赫敏下定决心不让自己对他的吸血欲望占据上风。倘若发生那样的事,她情愿割开自己的喉咙。她决不会,永远不会那样去吸哈利的血。她决不会饮他的血来平抑饥渴。她向他保证过她只会为了爱那么做,而且即便如此她自己也不大能接受。
“从你的人类爱侣身上吸血是一种非常亲密的行为,”西塞罗解释道,“哦,当然,许多吸血鬼不时会那么做。它的概念近似于人类的性爱。许多人类会随意和人发生性关系,但这也不能抹杀事实:把你的身体献给某个人是亲密的举动。虽然也有些人选择了不把它看得太重,但它确实非常特别。你,作为一名吸血鬼,可以在不吸血的情况下和人发生性关系。我们仍然能够——以通常的方式达到高潮,吸血只不过是另一种达到高潮的方式而已。这并不表示和另一个吸血鬼做爱必然导致血液交换,但不像从他们的人类身上吸血那样,吸血鬼们确实认为吸血鬼间的血液交换意义不凡。交换血液在吸血鬼情人之间建立起暂时性的精神联系。只有和同一名吸血鬼每日交换血液,持续数年后,这种联系才会变成持久性的,但事实仍不可回避:你不可能和随便哪个家伙进行吸血鬼式的血液交换。在性爱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你的情人仍将接收到你的思想和情感。这可不是你会希望与某个并不全身心信赖的人共享的经验。”
在回顾西塞罗的话时,她突然想起,他每次解释到涉及如何应对哈利的事情时,总是引导着谈话方向,让她联想到别的和她类似的人或事。她不知道他仅仅是见多识广或是真的在试图告诉她什么;但她觉得,西塞罗认为她最终会脱离她的人类生活,完全进入吸血鬼的世界。
她不愿那样去想,但它总在脑海中喋喋不休。
赫敏走进厨房,亮起灯。她坐在桌边,意识到她到这里来是毫无理由的。平常,她会翻遍冰箱给自己弄些茶,但这不是她如今能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