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血,她想,她的胸口收紧了。她开始急速吸气。我能闻到……
有第二颗心脏的跳动声传入她耳中,血液在某个人血管里的奔涌声淹没了她的意识。它在她耳中仿若天籁,这令她惊骇万分。她用戴着镣铐的手掩住耳朵隔开了那声音,但她无法阻止那气息如蛇一般悄悄爬进她的感官。
那美妙极了。没有铜的苦味。只有甜蜜允诺的芬芳和温暖。它会填补那正在她体内疯长的难以置信的饥渴,驱开那种空虚的痛苦。她需要它。想要它。她渴求着肌肤贴在她嘴唇上的感觉。生命的激流源源不断涌入她的口中,滋润她的唇舌。
不。
她尖叫起来,猛地合上双眼,只觉嘴里一阵悸痛。
有人将一只温暖的手放在她额前,她觉得一波波慰抚经由这接触流入她体内。
“呼吸,”接着一个柔和的嗓音说,“呼吸,格兰杰小姐……”
她听从了那个声音,自双唇间费力地喘息着。这更多的是习惯而非需要。她并不认为有真正的呼吸经由她体内,但它却很有帮助。
这幻想很有帮助……
她的恐慌平息了一些,口中的痛苦减弱了,但那明白无误的心跳声与血流声依然萦绕不去。对血的饥渴仍在咆哮,不必检查她就知道,她长出了尖牙。
她记起了坚纽斯。记起了他所做的事。甚至由死亡到复苏的过程里,她的意识也保持着清醒。
赫敏知道她已经变成了什么,但眼下,她拒绝相信。也许只要她尽力否认,它就会自己消失。
泪水盈入眼中,她记起了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她在阁楼里的发现;她的父母;坚纽斯迫使她做的事;还有哈利……他眼中的绝望。她几乎能听见那个小男孩在楼梯下的储物间中呼喊。“别离开我!”他的眼睛不顾一切地恳求着。
她的心碎了,她摇着头开始呜咽。
“你记起你是谁了吗?”那声音问,语音淡定。
透过鲜血和生命的气味,她能觉察到更近处的古龙香水味。尽管陌生,却意外地叫人安心。
空气中还混合着干净的皮肤和香皂味,但那气味不是他的。那来自另外的某个人。房间里有另一个人存在,她向往着那个人。
她朝上望去,渴望能看见那个给予她支持的人的脸。
仿佛是觉察到了她的需要,他走近她床边,把手挪到她头顶。她看见他了,看见他的模样多么年轻,但他的眼睛里透着老练。透着沧桑。
他目光中饱含善意,虽然她也能觉察其中经久不变的饥渴。她不害怕。毕竟,她和他是一样的。
她收拢思绪,努力集中注意力。这是她此刻所能想起的唯一依靠。“你有超过一百岁。”她说。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那是一种感觉,千真万确。也许他用心灵感应告诉过她。
他稍稍笑了。“是两百。一百五十到三百岁之间的年龄总是很难辨别……你记起你身上发生的事了吗,格兰杰小姐?”
她合上眼睛,那些痛苦的记忆又回来了。“是的。”
“告诉我。”
“我被咬了,然后……然后坚纽斯让我喝下他的血……”
他保持着沉默,她睁开了眼睛。她看见更多的怜悯在他眼中流转,他的嘴唇拉成一道哀伤的弧度。
“那么,你知道你是什么了?”他柔和地问。
泪水再次涌出眼眶,她用力吸着鼻子。“求求你……先生……”
“西塞罗。”
“西塞罗……我的——我的朋友们是不是离开我了,因为我……我变成了这样?”她无法承受这个念头。
他双眉紧锁,用手抚平她的头发。“没有。”他低吟着,“当然没有。你的朋友们……波特先生和韦斯莱先生……他们就在病房外面。他们不能在这里是因为我禁止他们进来。眼下,这样做更好一些,但我向你保证,他们就在外面,等待着我告诉他们你……记起你是谁了。”
她能分辨得出他是在说实话,她的心在宽慰中悸动。“我——我想见他们……我想——”
他摇头。虽然他的歉意显而易见,但他的决心也不可动摇。“不行。你现在还不能见他们。有一阵子不能。直到我们能够控制你的饥渴。”
饥渴……
口中的痛苦又开始了,她的尖牙伸展得更长了。
还有另一个人和他们一起在房间里……他是活人。他的血液是温暖的。她需要它。
不!天哪,不!这是错的。这太荒谬了。亵渎神灵而且有悖天理!
她猛然合上双眼,仿佛这样就能强迫那饥渴退后。“不……”
“你必须做,”西塞罗平静地说,“此外别无他法。我可以帮你学一些符合礼仪的做法,比如将血盛入一只杯子,从杯中饮它。但你心里清楚这样做是自欺欺人,清楚你使自己丧失了从它天然的容器中摄取它的乐趣。”
“我不想从中享受乐趣!”她喊道,抬手紧紧捂住耳朵。指甲陷进鬓角,她自己的鲜血渗出来。
西塞罗没有失去耐心。“你必须学会。你现在是永生不死的,赫敏,如果你将永远活下去,那么你至少必须尝试从这么做中获得乐趣。如果你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你只会把自己推向永远的疯狂。”
她耳畔的心跳声加快了。他富有生命力的血液在召唤她。在诱惑她去品尝。她抗拒着这种怂恿,但它正使她体内痛苦渐渐滋生。痛苦变成了剧痛,她在震惊中瞪大了眼睛。
“我会在这里教导你,”西塞罗说,“集中注意听我的声音,我会帮你经历它。”
他断开了同她的对视,那一瞬,她觉得极度缺乏安全感。但他在对某个人做着手势,招呼着某个人靠近。
她望着,她用她吸血鬼的眼睛瞧见了他。他体态轻盈,黑色短发。他有一张年轻、令人愉快的脸,仿若邻家男孩;或者那个你暗恋的沉静男孩,每当他去当地食杂店打工的时候你都会试图瞥他两眼。
靠近他们时,他毫不胆怯,也不虚张声势。他亲切的注视堪比西塞罗的目光,那一刻,赫敏忘记了害怕。
接着,那发生了。苍白在他的肌肤下搏动,瞬间变成了半透明,他心脏的跳动和血流的奔涌清晰可辨。他闪动着生命的火光,她能看见他血管密集的地方在哪。
脖子……手腕……大腿……
她闭上了眼睛。“不!我不能……”
西塞罗的嗓音轻柔地透过她的恐慌。“这是艾伦。他是一名牛津大学的学生,周日会在大学书店干活。他是个工读生,帮母亲供养着两个妹妹……”
天哪,我不想听这个!在怎样变态的一个世界里,你会听你的食物作自我介绍?她刻薄地想着,摇了摇头。
“是的,你必须知道他们的名字,”西塞罗坚定地说,“如果你希望维持你残存的人性,你就要知道他们是谁,尊重他们。如果你甚至无法知道他们的姓名,无法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那么他们对你来说除了牲畜以外什么都不是。那是你想要的吗,赫敏?”
他的话正中要害,她深深吸气,让自己意识到这个事实。慢慢地,她睁开眼睛看着艾伦,随后把目光转回西塞罗身上。“不,”她轻声说,“我……我想要尊重……”
“是的。你当然会这么做。艾伦?”
艾伦迎上她的目光。“嘿,赫敏。觉得害怕吗?”
“是的。”她低声回答。
他的笑容很和气。“会好的。西塞罗会小心照顾你。听他的话,你会好起来。毕竟,他在这行里是最好的。”
西塞罗吃吃地笑了。“现在离你上次提供服务有多久了,我的朋友?”
艾伦扬起一个微笑。
“我为这项服务付给艾伦报酬,”西塞罗解释道,“这意味着我必须供给他补养品和魔药以保证他的健康。明白了吗,赫敏,你不必靠杀戮获得鲜血,你也不必从人们那里强行得到它。会有人乐意献出的……有些家伙实在太乐意了,不过我们还是以后再谈这个。目前,艾伦将很乐意供你取食。”
再一次,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对艾伦鲜血的需求在她体内咆哮,可要从某个人那里取食的念头令她反胃。
西塞罗朝她俯过身。“你必须倾听他的声音。那绝对必要。保持你感官的敏锐。在你取食的时候,努力维持对自己意识的控制。记住,假如你放任所有感官,那么你就会杀了他。你想杀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