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车之鉴,他不会让她冒险穿过防护。他确实没有感觉到任何残留魔法,但那还是有可能存在,考虑到赫敏告诉他的情况,那对她有非常不利的影响。
哈利把匣子留在死魂魔室里,解除了透视魔法。死魂魔室如今看上去一片铅灰,别无它物。
他走出防护圈,用手指抓了抓自己的一头乱发。“梅林啊……好像我们的麻烦还不够似的。”
“至少这次我们没炸掉整个魁地奇球场。”莱姆斯小声嘀咕。
沙克尔斜眼看着他们。“我早该知道你们和那件事有关系。难怪那几周麦格一说起你们就没好气。”
“那次罗恩也在。”哈利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也许分散风险毕竟还是有好处的。
“更可怜。那就是说有三个人,而不是两个,蠢到不小心炸掉了整个魁地奇球场。”
“我想,我们不会试着把法杖放进魔药里了?”德达洛若有所思地问。
“不,除非你想在魔法部外头制造一个弹坑。”哈利说。
德达洛笑笑。“别引诱我。”
“我们暂时把法杖留在这里。我会让罗恩过来给它加上他最强的封印咒,而我们最好开始研究如何毁掉那件东西。”
莱姆斯点点头。“我会在MRI档案里查一查。”
“我会联系麦格,向她说明情况,”沙克尔说,“或许她也能就此开展研究。”
哈利拉起赫敏的手,表示大家到格里莫广场12号布莱克家的藏书室可以找到他们。
“我就守在这里,”德达洛说,“你们可以相信,我会最大限度地投入资源研究解决方案。”
前景不算黯淡,但他们还有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他们也只能但愿如此了。
*
他们赶回格里莫广场12号的藏书室,在书架上寻找任何可能有所帮助的东西。
哈利一本本翻出比尔·韦斯莱过去推荐的破咒书籍,摞在长长的工作台上。赫敏网罗了一堆关于违禁魔药和魔法毒剂的书,让吕西安和所罗门帮她扛着。
经过第一轮筛选,他们有了一大批书。不久之后,他和赫敏都一头扎进散发着黑暗气息的书页中。吕西安和所罗门也各自拿了书,虽然他们确实努力集中注意力,但哈利还是能看出他们经常走神。
壁炉里的火焰哔啵作响,只有赫敏翻动书页时旧羊皮纸的沙沙声穿插其中。
哈利发觉集中精力干活惊人地容易。他本以为,有赫敏近在咫尺且如此充分地展现着自我,他一定会分心;但他发现她的存在带来的更多是安心而不是分心,他们共享的这种有益的沉默令人惬意。
他们在羊皮纸上草草记下笔记、交叉对照、标记页面,始终肩并肩坐着,充分利用所拥有的时间。
两小时后,所罗门终于站起身说:“就是这样。我需要休息。可以吗,赫敏?”
她暗自好笑地和哈利交换着眼神,然后说:“当然,所尔。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哈利和我能应付。吕西安,你想和他一起走吗?”
“还以为你肯定不会问呢。”吕西安嘀咕着跟上所罗门。
两人都保证不会离开太久。
等他们走后,哈利靠回座椅里,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找到什么了?”
她咬着嘴唇。“我们才刚找了两个小时……”
他疲惫地笑笑,略带惊讶地意识到自己一边读着段落,摘抄着引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一边把手放在了她膝头上。他后知后觉地抚摸着她的腿,动作慵懒,心知尽管他们面对着艰难的时局,历经了那么多波折,但他还是非常喜欢这种放松感,让他想起多年前他们共享的那种友好亲密的沉默。虽然有许多过往他们已无法追溯,但最重要的那些始终未曾远去。有些感情或许一度隐匿了身形,深藏不露,却犹可挽回,这更增强了他的信念——与她共度他的余生绝不会如她预想的那样悲惨。
“我爱你。”他静静地说。他以前也对她说过,是的。他甚至都数不清他说过多少次了,但这感觉就像他第一次说爱她的时候,当时她双臂没在齐肘深的泡沫里,正用麻瓜的方式清洗碗碟。那一刻,他想对她说的就是这句话。没有解释,没有辩解,只有这句话,倾注了他全部的心意。而她回头望着他,彻底惊呆了,仿佛难以置信他说了这句话,仿佛在那一刻之前,从未敢奢望他对她有如此感情。
那距今也不过五年时间,在经历如此多坎坷之后,感觉恍若隔世,却似乎更加真实,在无尽的不确定性中更显可靠。他记得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却依然无法解释他们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此时此刻,在这样一个随时可能崩溃的世界里,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比任何时候都更稳固。
如今她似乎同样惊讶,就像他第一次说爱她时那样,但他怀疑她惊讶的理由是否相同。她倾过身,手指掠过散落在他额前的几绺碎发,动作轻柔。“我也爱你,哈利。”
他在座位上转身面对着她,握住她的双手,用大拇指轻轻摩挲她手指上的戒指。他看着它,相配的指环在昏暗的藏书室中闪着柔和的微光。“总有一天,我要让这两枚戒指实至名归。”
她没有退开,而是同样在座位上转过身,和他面对着面。他抬起眼,透过她的微笑看见她眼中郁结的忧伤。“总有一天。等那一天到来时,我会让它实至名归。”
他吻了她,唇舌轻轻交缠,互致着问候。两人分开时,那忧伤仍驻留在她眼中。他拨开她额前的几绺碎发。“你在想什么?”
她迟疑片刻,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和嘴唇,轻吻了他一下,方才答道:“我很开心。”
他笑笑,一丝疲惫扯动了嘴角。“那为什么你看上去这么忧伤?”
“我没有。我发誓我没有。”
他并不相信。“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来处理。”他语调轻松,伸手捧起她的脸与他四目相对,这样她就没法撒谎了。
她目光闪动,却没有泪水,他能看出这忧伤并非新生,而是在他不在她身旁的日子里,就已困扰她多年。
“那不是你能处理的事,哈利。那也不是我希望你处理的事。那是奇妙而自然的……”
这令他困惑,但赫敏向来有她的道理。他鼓励她继续解释。“那为什么——”
“是关于你终将迎接的死亡,”她终于说,“你是凡人,哈利。有些人……他们认为死亡是弱点,但那不是。死亡是天赐之礼。它就像是一个盒子,盛满种种可能,其意味深长,远非永恒的生命所能提供,然而……有那么多人阴谋夺取你的性命。如果我不能找到对策,他们就赢了,而你将死去。如果我找到答案救了你的命,终有一天,当死亡不可避免地降临时,我仍将看着你在我怀中离去。你会离开我,然后——怎么办?继续人生吗?好像不对。我不想那样。我曾经试过了,不是吗?那样没用。”
他低声叹息,温柔地把她的脸捧在双掌间。“那还早得很呢,赫敏。你不能日子才刚开始就总想着结局啊。”
“我情不自禁。我天性如此,对我而言,那并不遥远。我永生不死,百年光阴对我就如白驹过隙。人人都说吸血鬼不惧怕死亡,但那其实仅限于我们自己的死亡。我们不害怕死去,但是看着所爱之人离世……让你更觉得死亡是如此容易降临。我、我不知道我能否承受眼看着你死去,哈利。我不知道我是否坚强到能承受这一切。”
他探寻着她的目光。“如果——如果哪一天我——我死了,你会不会——?”
“我不知道,哈利。我不想那样。我真的不想。我如今这副模样——我不希望任何我所爱的人变成这样。”
“赫敏——”
“就算往好里说,这也是一种疾病。它将死者带回人间,可我们再也不是生前模样。而且,如果你性情大变怎么办?不是每次都会发生这种情况,但我已经看得太多了,知道那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我曾见过最温和驯良的人醒来后变成了残暴嗜血的杀手。没有人能保证。如果你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曾是什么样的人,却无法克制杀戮破坏和制造痛苦的欲望呢?那时怎么办?你是否意识到那将意味着我不得不杀死你?那将是我的责任,最终,你也会希望我履行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