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是不是该想这事呢？我是说，有魂器，有来自神谕的愚蠢讯息，还有这整场该死的战争……”
“我不知道，哈利。为了扛过这场战争而不迷失本心，我们都做了必须做的事。也许你不该觉得如此内疚。”
“也许吧。”他伸手越过桌面，拿起那卷承载女巫会和凤凰社协议的羊皮纸。他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这是他第三次对它进行复核了。在他通读卷轴的时候，罗恩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桌上众多图书中的一本，一边在便笺上乱涂。
哈利注视着耶希敏的签名。那下面正是赫敏的签名。
他拿起羽毛笔，蘸了蘸墨，在协议底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一道魔法光芒闪过，他的签名放了一阵光，固定下来。几分钟后，莱姆斯、麦格和亚瑟的签名先后在同样的微光中显现出来。不久，又浮现出沙克尔的签名。
羊皮卷一瞬间金光闪耀，标志着协议生效，成为魔法契约。
哈利不得不怀疑他们都在等着他先签字，然后才动笔。
不。只是巧合罢了，就是这样。
他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令人满意的解释，回头继续他的研究。
*
赫敏和她的影亲从地窖里出来时可谓小心之极。他们一直等到走廊里的学生几乎走光，才穿过通道，虽然他们一袭黑暗斗篷的形象有点吓人，但他们把脸隐了起来，没有惊扰任何人。另外，他们有哈利·波特和罗恩·韦斯莱护送，而这两人是霍格沃茨安全的守护者，人人信任。
他们径直走到有求必应屋外，赫敏命令吕西安和所罗门在外等候。
哈利注意到他们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据他对吸血鬼的了解，影亲们有权伤心。影亲都希望头儿信任他们，因为他们几乎无条件地信任头儿。这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情感纽带。不可小觑。
“赫敏，你以后还是会全告诉我们的，对吧？”所罗门更像是恳请，而非要求。
看着他们脸上期待的表情，赫敏的眼神明显变得柔和了。“是的，以后会的。而现在，耶希敏给我的指示是这件事只有我和哈利能知道。我把罗恩算进来，因为他有权知道，而且我敢说耶希敏不会在这上头反对我。她不会，但我还不能说服她同意让你和吕西安知情。”
两个吸血鬼闻言都点了点头，虽然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希望头儿能给一个不同的回答。
“等到我相信让你们知情是明智之举的时候，或者耶希敏批准我这么做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赫敏说。
“一刻也不迟疑。”吕西安补了一句。
她点点头。“一刻也不迟疑。”
“发誓。”
“我发誓。”
“看这儿。”他撸起长袍袖口，露出下面的长袖皮衣。“以范思哲[2]起誓。”
哈利不由怀疑吕西安是否是认真的。但那吸血鬼确实面无笑意。
赫敏连眼都不眨。她非常耐心地满足了吕西安的要求，优雅地将手指摁在他皮衣包裹的前臂上，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以范思哲及你喜爱的所有时装设计师郑重起誓。我愿意以普拉达[3]起誓，但我那双没穿来。”
吕西安点点头，看上去是满意了。他望向同样颔首认同的所罗门。
就是在类似这样的时刻，哈利会多少理解吕西安和所罗门对待赫敏的方式。除开她是他们头儿的事实，他们视她为守护者，就像一位包容他们的缺点和过失、同时又为他们的能力骄傲的父母。他们认真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却也会随性做些傻事，有意逗赫敏开心，让她放松心情，又不把她从他们认可的位置上拉下来。
尽管哈利不愿承认，但他们对她有好处，而考虑到吕西安和所罗门过去的经历，赫敏对他们也非常有好处。
在赫敏以高级时装发誓后，所罗门和吕西安退到一旁，为赫敏、罗恩和哈利让出进门的路来。
他们走进一个形似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舒适房间，门关上时，哈利瞥见罗恩犹疑地盯着身后闭合的门。
“你的……影亲们相当有趣。”罗恩说。
赫敏一边憋住笑看着他，一边脱长袍。“如果你是想说他们有同志倾向，罗恩——是的，我知道你是那个意思——我只能说，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如果你对此有意见——”
“哦，完全没意见！我真的很喜欢——”罗恩脸一红，迅速纠正自己继续道，“我是说，我完全赞成——呃——同性问题……”
赫敏咧嘴笑着。“问题？”
“我想说的是我觉得也许……呃，吕西安看我时的表情……很有意思。”
“是‘有意思，哈哈’，还是‘有意思，我真想一口吃了你’？”
哈利忍俊不禁。
罗恩瞪了他一眼，回答了赫敏的问题。“我不太确定。我跟他不够熟，分不清这两种表情。”
她嘻嘻笑了。“好了，我只是和你开玩笑，罗恩。我知道为什么他看你时的表情有深意。他不喜欢你对我的态度，所以他……对你不太高兴，仅此而已。所以，他不是对你有意思。倒不是说他对男人没意思。他是双性恋，确实隔一段就会喜欢男人。”
“所以他只是在生我的气？”罗恩松了口气，仿佛被吸血鬼记恨要比被他迷恋好多了。
“对。我想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我觉得他倒更有可能喜欢哈利。他说过哈利很好看。”
“是啊，我深受吸血鬼青睐。”哈利嘟囔着，沉进座椅里，把肘支在膝头。
赫敏吃吃笑着脱下长袍。她里面穿一件深栗色的露背吊带装，搭配同色调的纹饰。黑色短皮裤完美贴合她的腿部线条，笔挺地向下收束进机车靴的靴筒里。她戴着一条宽宽的蕾丝项圈，项圈当中用细链条栓着枚哥特式挂坠。哈利全力克制才没盯着她的吊带装不放。
她在专属的大读书椅上坐好。“比你知道的还受青睐，哈利。”
他不打算轻信。他怀疑地看着她。而她只以笑容回应。
罗恩占领了沙发，把脚翘在旁边的长椅上。“我对你就没那影响，对吗，赫敏？”
她微微一笑。“我不知道。这些年下来，我已经练得油盐不进了。”
哈利挑眉望了她一眼，像是要提醒她记得他们彼此诚实的承诺。
她看到了他的表情，也挑眉对着他。“我们改天再谈，罗恩，”她继续道，“现在，我们有其他重要事情要讨论。”
哈利觉得他需要克制。他们还没有真正讨论过他们的“谅解”。在她告诉他魂器的事以后，情况就变糟了。
他起初的反应和罗恩类似。他问她是否这五年来一直向他隐瞒这个秘密。她脸上显出毋庸置疑的受伤表情。那表情一闪即逝，但哈利捕捉到了，他立时有些后悔如此责难赫敏。随后，她恢复了冷漠，说她是到耶希敏告知任务详情的时候才知道的，而那也就是一周前的事。至于耶希敏是如何获知魂器的存在乃至取得它的，赫敏并不知情。赫敏所知的就是，耶希敏虽然惯于利用别人、隐瞒真相，却从不撒谎。所以赫敏虽然不知道魂器在哪，却很肯定耶希敏知道它的下落。
哈利记得他为自己的责难向赫敏道歉。他真心感到抱歉。而她说了“没关系，别想它了”一类的话，话语里却没有温度。他相信她接受了他的道歉，但他有种恼人的感觉，觉得对于她的动机和立场会遭到质疑的事，她已经听之任之了，因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样；而他也意识到了，如果连他都会那样看她，那其他人就更不免会那样想了。
“我看到协议了，”赫敏的声音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耶希敏会很高兴的。她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她手里也有一份。我应该很快就会接到她的消息，如果不是亲自过来，也会用猫头鹰送。你决定是否接受培训了吗，哈利？”
哈利点头。“是的。我接受，赫敏。我还有什么选择？我必须找到那支法杖。”
“我知道，换一种情形的话，我一定会把它交给你，即使那意味着我得为你撒谎，但耶希敏会识破我的谎言，她接着会怎么做就更不用说了。”
哈利和罗恩对视了一眼。现在他愈发厌恶自己之前对她的猜疑。
“你的头儿可真是糟透了，赫敏。”罗恩小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