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去那里只是因为吕西安想去,而所罗门去只是因为我去了。”
哈利立刻抓住话头问:“那么吕西安和所罗门……他们是你的血亲吗?”
她注视他片刻。“不。他们很乐意,但我还没准备,而且我觉得他们不该把自己束缚在我这样的人身旁。我才五岁,看在老天的份上。”
“你是吸血鬼女王的首选门生。我想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管怎么说,吕西安都超过一百五十岁了。他居然想做一个我这样年轻吸血鬼的血亲,你不觉得这很傻吗?”
“傻?一点都不。我认为成为你的血亲是一种荣幸。”
赫敏怀疑地盯着他。他并不惊讶。他的话里包含了太多深意。
他继续道。“如果不是你的血亲,那他们就是你的影亲了?”
“他们是这么称呼自己的。”赫敏审慎地说。
“一名吸血鬼的忠诚可不是容易获得的东西。”他领她进屋。他们走过长长的走廊。
他说完那句话就停了口,暗示轮到她来询问他的近况。她接受了暗示。
“你怎么样,哈利?你过得如何?”
他一点没放过机会。“我悲惨透顶。主要是你的错,不过我应付得来。”
她停住脚步凝视着他。他回望着她,没有一丝笑容。
“哈利——”
“我们可以稍后再来谈这个,”他打断了她,“我还有很多别的问题要问你。比如,你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连当面道别都不肯,就那么离开?你的信完全是种逃避行为。我不接受。”
她微微蹙眉,双唇绷成了细细的一线。“我道歉,但那是唯一的办法。”
哈利并不太惊讶她彬彬有礼的口吻。“好吧,这就解释了一切,是吧?我想我应该原谅你呢。”他的挖苦没漏过她的耳朵。
她眉头展开,脸上恢复了那冰冷生硬的平静。“哼。你不必对我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哈利,即使你觉得你应该做。这就是我离开的目的所在,因为这样你就不必忍受我。”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他们又回到这个问题上了?好吧,显然如此!不过如今情况比过去更加、更加糟糕了。那时候她至少还爱着他。“比我们上次谈话时没多少进展,嗯?”
“对,哈利。我从没指望我们会有进展。我原本希望的是你已经在其他事情上有所进展。其他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讥讽地笑笑。“说到其他人的时候,你的意思是说其他女人吧。”
“你以为我还能是什么意思?要是你愿意,你也可以和其他男人发展。只要你忘记我,向前走。”
到这时候哈利才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你还在用同样的手法!”
“手法?”
“误导!当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时,你就转移话题!这很聪明,不是吗!”
她两颊染上了红色。这是一整夜来哈利在她身上看到的最大的情绪波动。不必大惊小怪他居然有意激怒她。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你瞧,”她嘶声说,“我回伦敦不是来谈过去发生了什么——”
“在我们之间?”他能看出她的下巴因为恼怒而绷紧了。
“是的,”她终于爆发了,“就像歌里唱的,我们生活中的这一章已经翻过去了——”
“是你的这一章。那首歌唱的是个告别她前男友的姑娘,记得吗?”
她脸更红了。哦,但是她生气的时候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管它怎么样!”她吼道,“要不是耶希敏下令,我不会回来的。我希望五年对我们俩都够长,能让我们放下过去真正去做一些重要的工作。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商讨女巫会协同凤凰社阻止吸血鬼分裂分子加入伏——”
放下过去!我会假装没听见这句的!“你总是对耶希敏言听计从吗?”
她顿住了,她吸血鬼化的瞳孔是暗示她愤怒的唯一迹象。哈利觉得她要对他发作了。他几乎希望她这么做,但接着她的肩膀放松下来,怒气带来的紧绷完全消失了。她又恢复到那个冷漠的自我。
该死。
“到目前为止,是的,”她平静地回答,“她没叫我做过我不认同的事。”
“那博宾和伦纳德呢?你认同他们理应被拷打然后切成碎片喽?”他控制不住自己。他直言不讳,因为他必须知道。他必须弄清她是否已走得远到他无法触及。
她对上他强硬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才答道:“我没有拷打他们。是耶希敏亲自下的手。她想这么做。拉沙德和亚伯拉罕是她的人,不管你信不信,她爱他们。她需要复仇。正如你所知,要是她叫我来做,我会拒绝。我知道我会做些什么,因为是我亲手杀了他们。是我把他们带给耶希敏,所以我也就有责任把他们从她身边带走。我不能坐视他们承受不能承受的痛苦,死亡是我能给他们的唯一怜悯。”
哈利因她口吻中的坚定而战栗。她杀了他们。
“不过无论如何,”她用同样不起波澜的嗓音继续道,“你可以看待事情黑白分明,哈利。那是你的天性。但在过去五年里,我必须以吸血鬼的身份生活,在我的世界里,几乎一切都是灰色的。”
她语调和措辞中克制的愤慨触痛了他。她误解了他的意思。或许她没有误解?或许他刚才是准备评判她,即便他自己名下记着六个吸血鬼的死亡,以及更多的狼人和食死徒。他曾称之为正当防卫、求生本能,但对于那些被他杀死的人来说,他的理由无关紧要。他们仍然被违背意愿剥夺了生命。假设换一种情形,假设有人要求他——乞求他——给予最后的怜悯,他会拒绝吗?这么说似乎很伪善,因为他已经凭着一闪念间的决断取走了数条性命。但他也许会拒绝一个人求死的愿望,只因他没有勇气下手。战场上的杀戮靠的是本能,但接受恳求而决定他人生死是全然不同的。
“我不是有意说得像要评判什么,”他说,“我道歉。”
“我不是要你道歉。我想,你怎么对我都是我活该。我确实抛弃了你,但我有我的原因,即使有机会重新来过,我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她转头想往前走,但他牢牢拽住了她的胳膊。
她讶然回头,先看看他抓着她的手,再看看他。
他松开了手。“你不能就这么回来然后说我们不会谈过去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样是不行的,赫敏。我们会讨论那项提议,讨论凤凰社和女巫会,但我不会假装我们的私交并不存在。我们共有的那段过去不会因为你想无视它就自己消失。”
她有一阵子没有说话。“我们有时间来谈这个吗?”
“我们会安排出时间的。见鬼,我等了五年来安排时间。”
“好吧。要是你坚持,好吧。”
他竭力不去想她的语气,不去想那语气如何暗示着他们曾在怒气中分开。他本想对她说,她是离开的那个人,他完全有理由生她的气;但她却已先开口,说她活该承受他的怒火,活该承受他对她的任何行为。不不,她的嗓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不愠不火的烦恼——烦恼于他的坚持。
天哪,她对我的感情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他只得接受了她愿意给出的让步。“那么,我们稍后来谈,等我们谈完凤凰社和女巫会的公事以后。”
“要是我们能在日出前完成的话。”
“公事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其它问题才是关键。”
她对他蹙蹙眉。
他懒得解释,只是一言不发地引着她穿过走廊,向地窖走去。莱姆斯和唐克斯肯定在那里。
哈利对着墙上的火把晃了晃手,火把头上燃起了火焰。他取下那支火把。
“你不再需要魔杖了?”她问道,表情有点惊讶。
“我当然需要,”他泰然自若地回答,“施那些复杂咒语时就需要,但施简单咒语我可以不用魔杖。”
“制造火焰不是简单咒语。”
“在战场上为了求生用过太多次了,在你正需要光亮的时候,用魔法召唤火焰就要容易些。”
“火能杀死吸血鬼。”
“这我知道。”
她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说些什么。但他住了口。
他们走下楼梯时,哈利渐渐听见唐克斯、罗恩和莱姆斯在争论什么。罗恩好像在说哈利是在做傻事,又一个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