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眨眨眼。他刚开始对这情形有些模糊认识,赫敏又搅乱了他的思绪。他甩掉剑上的血,用刚从地上捡的碎布片把剑擦拭干净。“唔……利用我……?”
赫敏耸耸肩,向大门口走去。“她本来可以让我到格里莫广场见你,但她却把你引到这里作诱饵。她想弄清女巫会里是否有内鬼。她给你发了指示,你当然会出现。要是敌人也现身,就表示女巫会的某个人——某个身居高位的人,在为敌人刺探情报。所以……你的作用达到了。现在耶希敏需要做的就是找出谁是内鬼。”
哈利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她顿住了。
哈利等待着,在她淡漠的双眼中探寻着某种熟悉的东西。
一道熟悉的微光在她眼中一闪而逝,她继续道:“我被派来与你会面,讨论你的提议。我们该到你那儿还是我那儿?”
他眨眨眼,她的话太出乎意料了。“你说什么?”
她也许笑了笑,但那表情消失得太快,他不敢确认。“你想在哪里谈?关于那项提议?”
哦。他只好提醒自己别再往歪处想了。话虽如此,但那实在有些困难。特别刚才她一副如此贴心的表情,说出那样容易引人误解的话……她非得逗我,是吗?她肯定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问题是:她是否在意呢?也许她只是在戏弄他。她能够如此残忍吗?
见鬼的心理游戏……
除了之前他耳朵里因为狼人的反击而嗡嗡作响时她对他的触摸,他从她那里感觉不到一丝温情。要不是他过去和她有如此之多的牵绊,她的表现简直像个路人。
“格、格里莫广场吧,”他嘀咕着,还剑入鞘,“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你现在住哪儿?”
一抹恶作剧般的笑容浮上她嘴角。“我父母家。”
哈利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她父母家。
她·父·母·家。
“我真是个白痴,”他哑声说,“可恶!”他一脚踹得旁边的破铝板发出一声令人满意的轰响,然后不停换着词咒骂自己。
吕西安呵呵笑起来。“她很聪明,不是吗?让你觉得自己很傻,不是吗?”
这吸血鬼刺到了哈利的痛处。“闭嘴!我没和你说话。”他啐了一声,继续喃喃自语。
“跟我过不去,真是个坏脾气小子!”吕西安叫道,“我发誓,他对我太不像样啦!”
“嘘,吕西安。”她轻声说。
哈利忍不住瞪着他们俩。她怎么能待这个吸血鬼如此温柔,却待他,哈利——她按说曾那样深爱过的人(哪怕她如今已不再爱他)——如此冷淡?这两个小子是什么人?他应该听说过他们。他应该知道他们,但他一点都不期待他们。
他们是她的血亲吗?
哈利情难自已。他的嫉妒像野草一样疯长。假如他们是她的血亲,那他们就会分享她的鲜血,他发觉自己简直无法忍受这个念头。
天哪。我在嫉妒。我还在嫉妒。我…… 见他妈的鬼!
他依然爱着她。他依然这样爱着她。他的愤怒,他的伤痛,他在她离去的几年间积累的数不尽的问题混合在一起;但超越这一切的,是他对她的渴求——她念他名字的呢喃细语,她双手的抚摸,她的微笑,她的身体——几乎超过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五年中,他曾有几次大胆放任自己对她的爱。有时他几乎沉迷其中,但无论曾多少次那样去想,他仍对承受这些情绪的全力冲击毫无准备。再次看到她站在眼前,再次体验对她的情感就几乎已是极限。他的思维已开始散乱。他能感觉到狂热在侵蚀着他的理智。
他站在那里,浑身颤抖。一个男人仅仅靠近那个他从未停止去爱的女人就如此失态,这有可能吗?
她的视线对上他的。他几乎能看见她筑起的那道难以逾越的墙。如果可以的话,他情愿一次又一次把脑袋撞在那堵墙上。
一辆轿车泊到路边。那是一辆四门捷豹,所罗门坐在驾驶位上。
“走吧。”赫敏说。
哈利几年不曾搭车了。这让他有种不真实感。“你们开车过来的?”
赫敏回头望着他。“你以为我们变成蝙蝠飞来飞去吗?”
被她这么一说,那念头听起来傻透了。“不、不。当然不。”
吕西安大笑着钻进左侧的副驾席。
赫敏打开后车门。“那么,来吧。你可以搭我们的车。其他人都没法移形的时候,一个人幻影移形可没什么意思。”
他犹豫着。理论上,他应该先向上级报告整起事件,但现实有很多因素需要考虑,比如必须让赫敏的存在保持低调。不管赫敏在吸血鬼中有多出名,但在人类中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她还活着,更不用说哈利在吸血鬼社会的角色仍是凤凰社的“机密”信息。
让这整个片区挤满傲罗可没什么好处。他今晚会向凤凰社报告。魔法部可以晚点再知道这事。
哈利跟着赫敏钻进车里。
她又往车里缩了一些,给他腾出位来。这辆捷豹车内布置着昂贵的黑色软皮座椅。空间很大,足够他们俩互不接触地坐好,这在眼下对哈利来说是件好事。他仍在努力压制着体内膨胀的欲望。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变成一个混蛋,立时扑到她身上。
坐好以后,他关上车门。看到所有人都已就座,所罗门启动了车子。
吕西安扭头看着他们,咧嘴直笑。“我为这种场合准备了一张混合唱片呢。”他晃晃一张闪亮的激光唱片,随后塞进播放机。
“三女巫”组合演唱的《前男友》开始播放。
哈利实在不喜欢这个吕西安的性格。
赫敏耐住性子轻叹一声,把目光转向窗外。跳荡的歌曲在车内响起。
男孩,我们确曾相爱
但生活是个婊子
将伤心女巫生活中的
这一章无情翻过
哈利把牙咬得咯咯响。“妙极了。”
“这是首好歌,”吕西安说,“等等你会听到下一首!”
“下一首”是男巫乐队“魅力泰瑞尔”的《当你远去》:
你转身弃我而去
未留只言片语
如此令人心痛
当你远去之时……
哈利过去也想过人生苦痛。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感觉更糟了,是那青春洋溢的男声合唱,抑或他是个被强拉的听众这一事实。
所罗门叹了口气,但什么也没说。
一路上,影射他们悲惨过去的流行歌曲一首接一首。哈利不知道令他焦躁的到底是赫敏的全无反应,或是那些歌曲本身。
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真想拔剑砍在吕西安脖子上。
这是哈利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二十分钟。
他们停在了错误的街道上,所罗门挠挠头。“我可以发誓……”
“不是你的错,”赫敏波澜不惊地说。“房子可能被新的赤胆忠心咒保护着。”
她真是聪明得难以置信。
她终于看着他。“哈利?”
他点点头。在他的指引下,他们终于能驶到正确的街道。他让所罗门把车泊到门前的路边。
所罗门把车熄火后,前座的两个吸血鬼都转头看她,好像在等候指示。
“在这儿等着。”她对他们说。
他们毫无疑议地点头,安心在座位上坐好,似乎准备在外面等上一整晚。
哈利轻嘘了一口气。所以那是真的。赫敏是他们的头儿。
话说回来,她是头儿并不是那么令人惊讶的事。她一直表现出一种掌握主动权的倾向,即便她总说除非情况需要,否则她决不会站到上位。
他们下车后,他忍不住想拉她闲聊几句。对哈利来说,需要这样刻意引赫敏说话实在不是滋味。曾几何时,他们的关系要更亲近得多,但假如她想玩心理游戏,他愿意奉陪。“那么,赫敏,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她似乎毫无防备,因为她看他时脸上有明显的震惊。她似乎同样不认为他们适合无关痛痒的闲聊。
他假装没有注意,若无其事地引她走向房子。
终于,她回答道:“就像能指望的一样好。”
“很好。我那天和艾伦聊过。他说他在漫谈看见你了。那是个有趣的地方。你常去那里吗?”
“一点都不。那是我第一次去,我恐怕是不会再去了。太拥挤了。”
“我本身也不喜欢俱乐部里的场面。无聊,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