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轻笑了一下,突然觉得这有些滑稽,毕竟我的手上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这样一来一回简直就像是个辩论会。在霍格沃茨的时候,为了所谓的安全考虑,我所有与巫粹党相关的书信都是由珀尔修斯转交转寄的。这原本没什么,可现在却成了个使我落入尴尬处境的东西。
“要不我们聊聊囊毒豹?这是东非的动物,如果我记得不错,你们格林格拉斯家族一直都在负责处理那一块的事务。”他带着副无奈的神情耸耸肩,“还是那句话,丽亚,负责那块儿的是格林格拉斯家族不错,不过那并不意味着我会经手这一切,格林格拉斯家族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再这样下去这个话题就没完没了了,我不再看他,而是望向了深沉的天空——好像又要下雪了。“那天你也在翻倒巷吧?我从来不知道你和马尔福的关系还不错。”我丢出了一个毫无根据的大胆猜测,如果那天和马尔福在一起的人影根本就是他呢?
珀尔修斯的脸上闪过稍纵即逝的错愕,我知道我猜对了,但我并没有为此感到高兴,相反,我的心直直地坠了下去。他反应过来,立刻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你在开什么玩笑,这个问题我们在上个学期不就讨论过了吗?既然你都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是我和艾博联手设计,把马尔福队长的位置给弄丢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和他难道还能握手言和吗?”
我丢掉了香烟,拿出魔杖,有些烦躁地将栏杆上堆积着的雪层一股脑扫下去。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我尖刻地回答他:“谁知道呢?马尔福的名字里就包含了不忠诚,只要有利可图,我并不觉得阿布拉克萨斯有什么拒绝的必要。”
“审时度势、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利益才是纯正的斯莱特林的追求。况且你和马尔福在一起才会更有话题聊,毕竟你们才真的是一类人,拥有更相近的利益,两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族继承人,不希望这个世界的规则被一个后来居上的混血打破。”
“丽亚,你说话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愤世嫉俗了。”珀尔修斯凝视着我的眸子,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看着他的笑,我简直都想把这堆雪全糊到他脸上去。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模样,为什么珀尔修斯会在和汤姆的事上钻牛角尖到这个地步。
我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冷着脸回答道:“那是因为你做过头了,珀尔修斯。以前的小打小闹就算了,我可以把它们当作你们男孩子之间开玩笑,无伤大雅。囊毒豹的血液?这真的过火了,你不是想让汤姆死,就是想让他在阿兹卡班过完下半辈子。”
“所以你就笃定这是我做的手脚了?”“如果你对于自己为什么碰巧出现在翻倒巷有什么更高明的解释。无论如何,汤姆现在也算是巫粹党的一员了,你不能把你们之前的私人恩怨带到正事里,那几个葡萄牙的黑巫师又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冰冷湿润的东西缓慢地在我的脸上融化了。我这才注意到又下雪了,抬头望向满天飞舞的雪花,感受着它们在我的斗篷上逗留一会儿,然后又化成水。蓝黑色的天空上连丁点月光都不曾留下,在之前的岁月里,它曾被无数人的孤独填满。
“说得好听,就像你真的是因为在乎更伟大的利益而不是里德尔才过来质问我似的,而以前的你还说过自己永远记得更伟大的利益。那几个葡萄牙的黑巫师动了些不该动的念头,所以我原本只是想着将他们连带着一并处理了。”珀尔修斯冷笑着看向我,俊朗的脸上多出了几分阴郁的味道。
“你难道觉得里德尔愿意掺和巫粹党的事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别做梦了,丽亚。他根本就不会甘于屈居人下,不过是做投机者,伺机增加自己的筹码罢了。再说了,像里德尔那样没有背景、野心又大的家伙,没有哪个家族愿意看到他掌权,不是我出手,迟早也会是别人。这个世界,没有他的位置。无论是对巫粹党,还是对纯血巫师家族,里德尔都只会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我凝视着他的眸子,蓦地觉得眼前这个珀尔修斯有点陌生。在我的固有印象里,他一直是那个玩世不恭、活得相当潇洒的花花公子,难得有认真的时候,脾气好得出奇。即使小时候的我不小心弄坏了他新买的限量款扫帚,他也没有生我的气,反倒是安慰我一把扫帚值不了几个钱。
小时候的我们会对彼此做恶作剧,也会一起去恶作剧别人,一起被罚禁闭、抄书。珀尔修斯写字的速度总是比我快,抄的遍数也比我少,所以在抄完自己的东西后,他总会帮我抄——说来也好笑,他模仿笔迹的本事大概就是这么锻炼出来的。
我艰难地开口:“我还是不明白——珀尔修斯,你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你们的恩怨居然已经到了想要对方死掉的程度吗?不至于吧,说真的,我不想看到你们闹得这么难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汤姆,是我的……爱人。”
“爱人?与最信任的朋友?丽亚,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吗?”珀尔修斯嗤笑了一声,语气里裹挟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我踌躇了两三秒,还是决绝地说道:“是,珀尔修斯,如果这种事还有下次,我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那边。”
“毫不犹豫地站在他那边?那你会做什么呢?是直接去找主子告发我的小动作?还是去找魔法部说我接触违禁品?”“都不会。”我低头苦笑了一下,“我没必要把事情做到绝。要不我们打一架,你输了的话就永远别管我和汤姆的事。”
“我们有多少年没有打过架了,丽亚?”“很多很多年吧。”我用魔杖指挥着面前的雪聚拢着一个雪球,心不在焉地答道:“我不记得了。”“一九三七年,你故意把积雪弄到我身上,害得我重感冒一场。你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恶作剧我了。”
“好好的,提那么久以前的事做什么?”我也隐约想起了这件事,有点感慨——为什么我们都得长大?逐渐变成自己都认不出的模样?珀尔修斯定定地望着我,湛蓝色的眼睛宛如蒙上了一层雾气,语气幽幽地说道:“丽亚,你是天生取念者。这么多年了,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听到这话,我的脑子顿时就炸响了,魔杖控制着悬浮在空中的积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溅了我一脸。我胡乱地抹了一把脸,骇然地反问他:“你说什么?”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说,我喜欢你,格洛丽亚,喜欢你很多年了。”
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变得尖利起来,就像是水烧开了的水壶,那尖锐的沸腾声刺刺地刮着耳膜。“我说了!我不会主动取念你!除了上次!而且我的摄神取念能得到的也很有限!你脑子没毛病吧?没喝多吧?这么多年,你的女朋友就没有断过!”
“你又不是没有发现!她们从没有在我身边长久过,连超过一个月的都没有!我真正想娶的只有你一个!而你从来都看不到我!如果我告诉了你这件事,你难道不会把我推得远远的吗?你以为我小时候在本子上写满G.G是在写格洛丽亚格林德沃吗?我是在写格洛丽亚格林格拉斯!”
“四年级的圣诞节,你肯定收到过一张纸条Los pájaros nocturnos picotean las primeras estrellas que centellean como mi alma cuando te amo.在你来霍格沃茨之前,我曾给你背过这一整首诗,然而你不记得了。你总是这样没心没肺,总是忽略身边的人……如果你再多留心那么一点,也不至于……”
“那张纸条是你写的……而且你的确是那个G先生。”在最初的震惊退潮过后,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隐秘的细节,心里的某个角落传来了近乎塌陷的声音。“留给我囊毒豹血液的G先生从来都不是格林德沃,而是格林格拉斯。”我空洞地盯着他,就好像双眼失去了聚焦的能力。
没有风的时候,雪花飘落的速度总是慢慢悠悠的。珀尔修斯的脸上则出现了某种绝望的神情,像是灵魂被缓慢地剥离了身体。“你真是爱他爱得无可救药了,是吗?真是一件古怪的事,我会和一个格林德沃讨论她熊熊燃烧着的心与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