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二皇子離開皇宮後,急匆匆去尋了一味藥雪息丸,這味藥可讓人緲無氣息、血流好似停止般長達十日。
一抵達晉王府,發覺頤合是真的不行了,想著與其讓她就此斷氣而命喪黃泉,不若放手一搏,趁貼近她之時,偷偷將藥塞進她嘴裡餵下,又貼在她耳旁說要帶她到封地去,別讓生養她的父母傷心難過,讓她趕緊醒來與自己說說話。
果然,隔日藥效發揮,頤合真如斷氣般的去了,二皇子爭取時間,快馬加鞭在十日內將人送到旗琉山給然羽道長。
原來,這然羽道長的醫術比起卜卦更是高明的多,只是他對於命數之事甚為堅持,總是先看命才救命,是以不隨意出手救治。
“道長,我知道您可以救她,求求您,求求您了。”二皇子聲聲哀求著。
然羽道長捻著鬍鬚:”不可,她與晉王命中的生死劫是注定的,扭轉命運乃是逆天之行,不可為之。”
“本王二十五歲生辰得了這麼個妹妹,兩年啊,才短短兩年啊,老天就將她從我手中收走了,何以如此殘忍…”二皇子哀戚道,然羽道長只是嘆了口氣,依然對他搖了搖頭。
二皇子氣急敗壞竟一轉口氣威嚇道長:”這也是一條人命,要不是當初你將她送入皇宮,她怎會慘死,難道她的命就不貴重嗎?”
道長倒是一派雲淡風輕:”莫忘當初您發誓不做有違天命之事,縱使逆天而行您未遭到反噬,這生死劫本該承受之人轉而無恙,那麼,原本無恙之人會如何呢?”
這下反而讓二皇子啞口無言,他不敢置信喃喃自語:”妹妹她…一直想有個孩子,沒想到孩子有了,她的命卻是沒了。”
然羽道長一聽目瞪口呆:”你說甚麼?她有孩子?”
二皇子輕撫著頤合的腹部:”她的孩子就在這兒啊…”也許是接受了頤合命絕的事實,竟再也承受不住,抱著頤合的屍首痛哭失聲。
此時,然羽道長突然像想起甚麼似的就急急朝外衝去,不一會兒又快步走了回來,若有所思地掐指就算,須臾,才拉起痛哭的二皇子:”有救了。”
二皇子還是哀哀欲絕,根本聽不見任何言語,然羽道長抓住他搖晃著:”襄王,有救了。”
二皇子緩了心神,收了心緒:”甚麼?你說甚麼?”
“貧道確認過星相,頤合那顆星並未殞落,只是黯淡難辨,想來是她腹中之子與她生死相消,破了這道生死劫。”
接著,與二皇子確認給她服食的是雪息丸,思忖著這藥除了停息掩人耳目,因血流甚微,反而降低傷口出血,可真是誤打誤撞。
然羽道長即刻給她施針,約莫一個時辰,又再度查探頤合的脈博,雖很微弱卻可探得一絲絲脈動,就請二皇子收各式藥材,再集百花作為藥引,讓頤合長期浸泡保身。
二皇子日日餵她吃粥喝藥,這肚裡的嬰孩竟也堅強的成長,在他倆精細看顧之下,頤合懷胎八月之時,總算是悠悠轉醒,二皇子大樂,然羽道長精細入微的醫治頤合,直至孩子呱呱墜地、身子恢復如前才讓他帶回封地主城。
他們離開旗琉山之時,然羽道長又面色凝重的交代:”貧道對命數甚是堅持,姑娘你要與晉王續緣與否只在你一念間,唯要記住一切應順其自然,不可刻意為之,貧道不送。”
接下來的三年間,李韶泱與齊蕙凝四度至襄國尋頤合安葬之處,二皇子僅是回覆他倆:”本王不會告訴你在何處,只能告訴你,你是尋不著的。”就是不肯將頤合輕易的再交付給李韶泱,令兩人尋而不得,無功而返,未免頤合煩憂,亦未讓她知曉此事。
期間,頤合也聽聞茜茜幾年前得了急病而過世,李韶泱府中僅有王妃一人,也堅持不再納任何女子入府,蕙凝則又為李韶泱產下一女,市井間也謠傳著晉王一往情深,與王妃一生一世一雙人,原來他沒有了自己,日子依然亦是過得很好,其實,這原本也是李韶泱想要的生活吧,自己不是期望他過的美好幸福嗎?為何心中還是偶有揪心之感?想著晉王府應是很穩定、幸福,哪怕自己還深深思念著他,亦不願再回皇城攪亂這一池春水。
頤合亦自知,自己雖在二皇子與阿郁面前笑著、鬧著,時常也不過是強顏歡笑,原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不曾想這思念之心卻是背道而馳,不過,帶著有如李韶泱複刻板的阿郁一起玩鬧著,日子也不算太難過。二皇子也依著她,將她留在襄國、留在身邊,能看如此看顧著頤合,心中也是安心落意。
二皇子握著太后的手微微笑著:”咱們,就讓阿郁來畫這個圓吧。”
阿郁帶著李韶泱走近開滿紅艷茶花的樹叢前,我原就知曉阿郁讓白狐狸給拎走了,此時聽見腳步聲靠近,以為是阿郁或是白狐狸折了回來,想要先下手為強,就眉開眼笑地從清冽的花香之中跳起身大叫了一聲:”哇!嚇著你了吧。”
見著眼前而立之年的男子,我驚訝的摀住了嘴亦收起了笑容趕緊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又瞧見對方深深的望著自己,漸漸的才瞧清楚他與阿郁那相同的眉眼,我不禁屏住了呼吸:”你…你好嗎?”
“本王很好。”李韶泱如同從前一般將雙手背在身後。
我低著頭點了點:“那就好,那就好…聽說,你又得了個千金啦?”
“正是。”
“喔…恭喜啦,有子有女,與王妃一家人…幸福圓滿啦?”
“正是。”
“喔…那麼…民女斗膽,驚擾晉王爺,就此…拜別。”
嗯!看樣子,他真是如傳聞般過的甚是快意,果然這趟路真是不該來,更是不該相遇,心中一絲絲期待亦灰飛煙滅,自己與阿郁真不應該再打擾他們的生活才是。
我明明希望他幸福的啊,為何心中如此酸楚,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我時常故作堅強,總在流淚前藉故落荒而逃,此時我一刻都不想多留,旋身緊牽著阿郁的手就朝花園口邁去。
”娘親,咱們不與燒鴨一塊兒玩了嗎?”
”阿郁啊,咱們不玩了,該回家去了。”
我倆尚未走到花園口,我突然感到身子被圈入溫暖的懷抱中,頸脖處卻流淌著一絲濕熱,李韶泱流著淚啞著聲:”你怎麼不似從前般反駁本王了?”
“你不想再見本王,所以才不回來嗎?”
”本來都很好,可失去了你,就一切都不好了…”
”我是真的…愛你的呀。”
我拉開李韶泱環著我的雙手,牽起阿郁的小手,不發一語,頭也不回的就向外走。
頤合怨恨自己只顧著蕙凝母子而沒有保護好她嗎?李韶泱原以為自己破碎的心,終於能好好的重新捧在手中,此時卻有如落花般,一瓣瓣由指縫間落下,竟是一丁點都抓不住,重燃的希望如黃鐘木上的風鈴花,黃豔豔的跳動著甚是動人,卻是如此短暫,瞬間就殞落、飄散、潰破。
走出花園口,阿郁卻定住不走了。
我回頭遠望著愣在原處淚痕滿面垂頭喪氣的李韶泱。
阿郁蹙著小小的眉頭:“娘親,您將燒鴨惹哭了,這樣很不好,娘親得要負責,您應該好好安慰人家才是。”
我低著頭望向小小的阿郁:”你真的認為娘親應該要安慰他嗎?”
我見到阿郁慎重的點點頭,就讓他乖乖在原處待著,我輕輕地、緩緩地鬆開阿郁的手。
躊躇地走了兩步,忍不住提起裙擺,邁步奔向李韶泱,奮力的躍到他身上,用手指輕輕地擦去他的淚痕,穩穩地捧著他的臉,淺淺地吻著他的唇。
”欸!王爺,我回來了。”
”欸!阿泱,我很想你,你想我嗎?”
他一手托著我,另一手緊按我的背脊,將臉貼在我的頸脖。
須臾,又聽到那聲許久未聞的:”頤合~”
李韶泱笑顏逐開對著我:”你又淘氣了。”
”本王的兒子應該要姓李。”
“你還欠本王三個孩兒…”
《全文完結,感謝觀看》
作者有话要说:終於完結了,其實在大約第三十章之時,就已經將最終章完成了,第一次能夠好好的寫完一份小說,慶幸自己沒有半途而廢,更感謝各位觀看,萬分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