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紧张吗?”戴着口罩的男人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他身边,从声音里能听出他挺愉快的。
“我是头一次这么正式的看牙,是有点紧张。”他的手指有些紧张的弯了弯。
“不是说看牙,”男人将口罩拉到下巴,露出一张俊美的脸“是说见到我。”
尹宗佑一怔,像是心跳停止了跳动,男人的容貌很熟悉,熟悉得仿佛是被刻在心口上,他在一瞬间便下意识的想从牙椅上坐起来离开,被徐文祖压住肩按回牙椅上,低声道“张开嘴。”
他对面前这个男人莫名熟悉也莫名畏惧,手臂抖了起来,听话的张开了嘴。
徐文祖用钳子将他的嘴撑开,目光仔细的观察着口腔内壁。
在那次打架事件后,他为尹宗佑缝合口腔内壁时,其实有特殊的药剂可以不留疤,但他自私的没有使用,而是选择在尹宗佑的身体里留下他的印记————一排整齐的缝合线,只有他知道这特殊的印记,证明宗佑是他的东西。
“我从以前就注意到亲爱的对自己的口腔卫生不够关心了,不过没有提醒你,现在牙疼了吧。”他像在责备小孩似的,很自然的将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伸进他的口腔,恶意的按了按那颗发疼的牙,听见尹宗佑像小狗似的唔了一声。
“这是你不来找我的报复,”他又用手指抵在他舌尖上,像接吻时的缠绵“这是告诉你,我很想你。”
“唔...”尹宗佑被他玩得不知所措,无法吞咽的涎水便沾在徐文祖的手套上,拉出淫靡的一串。
徐文祖取下钳子,捏住他的下巴吻在他的唇上,尹宗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大脑一下子停住思考,只是顺从的配合徐文祖的吻,直到他停下来,他才猛的深吸一口气,圆润的双瞳盯着面前的男人,惊恐的想挣扎。
“你是谁!”他被压在牙椅上,徐文祖的力气比他想象的要大,他挣扎了几下,便识趣的安分下来,盯着他看。
“亲爱的是故意忘了吗?亏我这几年还一直很认真的找你,”他笑了笑,皮肤在冷光灯下白得发亮“需要我一件一件说出来吗,那些亲爱的故意忘掉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呢。”
“……”
——————
“得先把尸体处理掉,”徐文祖抱着他站起身,贴在他脸边,暧昧得像要接吻“亲爱的,还有力气吗?”
尹宗佑有些回过神来,望着那个肤色苍白的男人,他的眼底有一点光,并非是从哪里反射的,而是本身的光芒,他像个发光体,一点一点的将尹宗佑吞吃掉。
他怔怔的点头。
“那就先拿工具来把尸体埋了吧,你们这一批快要退伍了,他平常在军队里名声就不好,就算是消失了,我只要说看见他在夜里翻围墙跑了,别人也只会以为他真的当了个逃兵。亲爱的,不要再发呆了,我在这呢。”
两个人去拿了铁锹和扫帚,徐文祖提着工具去物色了一个埋尸体的好地方,他有意让尹宗佑接触尸体,所以让他将尸体拖过去。
尹宗佑呆滞的走到尸体旁,赵江显的脖颈上被划了很大一条口,深得能看见肌肉纹理,血液流透殆尽,黏黏稠稠的,他的表情还维持着那副狰狞的样子,看上去很欠揍。尹宗佑盯着他看,突然想到他骂了自己。
徐文祖物色好地方以后,再转回来看尹宗佑,发现他正神经质的坐在赵江显身上,拿着赵江显的刀,死命的往他的尸体上刺。尸体被他毫无章法的乱划拉,露出了内脏和骨骼,肌肉被扎得乱七八糟,每扎一刀下去血液便噗嗤一声喷出来,徐文祖没有阻止他,而是站在原地,微笑的看着他发泄自己。他很喜欢看尹宗佑愤怒的发狂的模样,他觉得那样很可爱。
尹宗佑回过神时,脸上手上沾满了血和内脏碎块,他拿着刀,正对尸体实施着暴力。尸体被他扎得乱七八糟,和那只吊在他床前的死猫没有什么区别。
天呐……
两行泪一下子顺着脸淌下来,温热温热的,和血液的触感没有什么区别。尹宗佑反胃欲呕,夜里的风好凉,血液混着泪水干涸在脸上,他胡乱的擦着脸,把血水蹭在军装上,他曾很爱惜这套衣服,看来得拿去扔了。
“亲爱的,第一次杀人这么慌张吗?”一双滚烫的手捧住他的脸,指腹轻轻的擦掉眼泪“我在这呢。”
“不是我杀的。”他抬起头,机械般的道。
“那这是谁做的。”男人的目光往下移,落在那具被他刺得一片血腥的尸体上。
“是你杀的……我只是…在他死了以后…”尹宗佑恍惚的辩解,他的眼泪打湿了徐文祖的手。
“如果亲爱的有刀,亲爱的也一定会这么做,”徐文祖说着笑起来,像奖励似的在他额上吻了一下“亲爱的真棒。”
这算什么……尹宗佑被他拉起来,两个人一起抬着尸体,一直拖到徐文祖物色好的地方,他都不理解这句话。
这是在夸他吗?杀人这种行为值得夸赞吗?
他抬起手,血液在月光下是黑色的,像恶魔留下的印记。徐文祖,徐文祖就是恶魔吧?他怎么能这么自然的说出杀人,然后夸赞他……还是说……杀人本身就是值得夸赞的。
徐文祖同尹宗佑挖着埋尸体的坑,托赵江显的福,八角亭很少人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把坑挖深一点,而且沾到血的土地都得一并挖起来埋进坑里。徐文祖挖得有些不耐烦,医生的手不是用来干这个的,他很讨厌流汗的感觉,但也只能尽快的完成,还得把衣服换掉,沾上血的这套也不能留着,得全部烧了,还有鞋子跟刀,刀得用化学方式处理。所有事情得在一个小时内完成,他没有多余的耐心,更况且,这是亲爱的第一次杀人,他吓坏了,自己得耐心的陪在他身边。毕竟亲爱的是自己一点一点打磨的,对于这些事还是有些生疏。
徐文祖加快了挖坑的速度,两个人大概挖了一个四米多的坑,然后将尸体抛进去。噗的一声,残破的尸体一下子四分五裂,头颅在坑底滚动着,像死不凝目。尹宗佑吓了一跳,便像只兔子似的想要往坑外跳。
“不用怕,”徐文祖拉住他,将颤抖的身体用自己的十指抚得平静下来“这种垃圾,亲爱的没有必要害怕。”
尹宗佑神智恍惚,他总感觉身体的哪里不对劲。自从被徐文祖打了那一针以后他的大脑就一直昏昏沉沉的,并且总是有杀戮的欲望,难道是自己天生就是这样的吗?
“我们赶紧把坑填上然后走吧,亲爱的,还得去换衣服。”
他们回了医务室,尹宗佑全程没有说话,徐文祖抱怨着空气好潮湿,然后走进放药品绷带的隔间,提着两个袋子出来。
“我这里没有军装,亲爱的得先穿我的衣服了。”他把手上的袋子放到尹宗佑面前。
尹宗佑接过袋子,木讷的抬头看他。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做这些,你让他杀了我…或者让我杀了他,罪责难逃都是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出于好心吗?你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只是单纯的因为喜欢,”他摸了摸头发,理所应当道“人们不是都会不顾一切的帮助喜欢的人吗?尤其是和最喜欢的人一起做最喜欢的事情,亲爱的,我就知道你也会很喜欢。”
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杀人了…还是自己的行为让徐文祖觉得自己喜欢杀人?难道自己真的喜欢杀人吗?
“明明我和你根本就没认识多久,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亲爱的,我是保育院出身。”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很温柔,如枝头的嫩蕊在春风下绽放开。
“什么?”
“保育院有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是我们这些孩子的房间,每次我站在那条长长的走廊向内望,我都会有一种被人紧紧抓住…无法挣脱的感觉。”
小文祖光着脚站在走廊中间,不论是向前望还是向后看,在昏暗的灯光下,走廊就像没有尽头,在不断运动着吞噬他,他好像永远也离不开了,严福顺就在这里将他培养成猎犬。
他面无表情的往前走,一个人孤独的穿行过走廊,他当时觉得那段距离好远,要走好久,并且非常的冷,使他的身体冰凉得如一具尸体。他在黑暗里徘徊,孤独的灵魂无处可去。在走廊的尽头也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东西,有时他干脆就会想,那就不要离开好了,在尽头并没有人会等他,他在走廊里待着和在别处地方待着也没有区别,当挣扎没有意义的时候,不挣扎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