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被起身。
一旁唐可儿微带惋色,紧跟她左右,“龚如意这是彻底毁了!”
正穿衣服的主仆二人皆是一顿,良久,沈碧落问道,“出什么事了?”
如今离众秀女住进储秀宫也不过半月有余,龚如意背后还有个定国公府,她实在想不出来,一个准后妃能出什么事。
唐可儿有些难以启齿,“私通!”
“什么?”沈碧落以为是自己耳背。
唐可儿没有再重复那两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用这等肮脏手段,真缺德!”
“龚如意冲后位去的,会看上一个校尉?”
说着,说着,眼眶竟红了起来,“龚如意估计是活不了吧!”
沈碧落这才确定,自己确实没听错。
她给了阿暮一个眼神,后者领会,站到门外望风。
她将唐可儿拉到一旁坐下,细细问道,“怎么回事?”
“前儿不是招待使臣的吗,宫里乱哄哄的......”唐可儿咬了咬唇,道,“昨儿一早,秀女们按例早课,却独缺了龚如意!”
“尚仪嬷嬷领着众秀女去叫,却看见......看见龚如意与一男子......”
唐可儿没再说下去,沈碧落却已全明白。
唐可儿抓着她的手腕,指甲深扣,沈碧落微微皱眉,却听她带了哭音道,“我与她向来水火不容,可也不想看见她如此下场!”
“我与她一同长大,她性子那么烈......”
“他们,他们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啊!”
沈碧落见她情绪不稳,想安慰两句,刚抽出手,又被她抓住,“墨哥哥一定有办法......”
随即又自我否定道,“不,他不会帮如意的,那是他自小长大的兄弟,他不会救她的!”
沈碧落皱眉,这又关秦子墨何事?
☆、一箭三雕
从唐可儿磕磕绊绊的话语中,沈碧落总算知道秦子墨整夜没回来的原因。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私通的另一半竟是乔安。
乔安是谁?她哪怕再孤陋寡闻,也是听过乔家大名的。
乔家的现任掌门人安南侯乔维庸,那是铁骨铮铮的大英雄,当年长子、次子都战死襄南关,年过半百的他再次披肩挂帅,将南洋水寇彻底赶出南襄,堵在襄水以南。
如今剩下个小儿子仍旧守在襄南关,两个孙子辈又都在朝堂效力,算的上满门忠烈。
而乔安,正是这位仍旧镇守襄南的抚远将军的独子,之前跟在秦子墨身边历练了两年,去年回京就进了羽林军,虽说只是个校尉,但禁卫军副统领乔远乃是他的嫡亲堂兄,这等显赫身世,算得上真正躺赢!
可就这样一个青年才俊,去犯侵犯准后妃这等灭族大罪,怎么看怎么猫腻!
背后之人是谁?针对的又是谁?
大将军远在边关,跟襄京这些人无切身利益。
是为了对付乔家,还是龚家?
短瞬间,沈碧落想了无数种可能。
“会是陈娇娇吗?”唐可儿低声问道。
沈碧落与她相视一眼,不置可否。
诚然,除去龚如意,目前来看,得益最大的必然是陈娇娇。
皇帝励精图治,注意力大多在朝堂上,后宫封了位的妃子寥寥无几,最得宠的不过清妃一人,但清妃家世微薄,皇后之位必然轮不到她。
陈娇娇与龚如意家世相当,虽说陈家占着皇帝外家优势,但定国公龚家作为绝对的拥皇派,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只怕不比陈老将军这个外祖轻。
两人还未想出个所以然,阿暮带了一人进来,沈碧落认出那是唐可儿的暗卫。
“不是让你去调查的吗,你怎么过来了!”唐可儿语气有些冲。
暗卫跪地,脸色僵硬,“主子,龚家小姐自缢了!”
“什么?”唐可儿大惊失色,跌跌撞撞跑到他面前,声音尖锐,“你再说一遍?”
暗卫面无表情,重复阐述,“龚家小姐自缢了!”
唐可儿神情恍惚,阿暮一把将其扶住。
沈碧落倒了一杯温水给她,见她稳稳接过,才回过头问道,“龚如意可还在天牢?”
暗卫没有吱声,反是看向唐可儿。
唐可儿握紧水杯,牙关咬紧,半响,才吐出一字,“说!”
暗卫这才调转视线,说道,“属下离开时,还在!”
“怎么说?”沈碧落眉头一挑,“定国公府可有动静?”
暗卫倒没再请示唐可儿,直接回道,“定国公跪在澄明殿外,国公夫人携全府家眷候在天牢外!”
他犹豫片刻,又道,“定国公自请削爵,求陛下处死乔校尉!”
“什么?”这下连唐可儿都满脸诧色。
沈碧落与她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种可能。
沈碧落问道,“可知王爷下落?”
暗卫回道,“陛下下令彻查此事,乔副统领禁足府中,禁卫军暂时由陈王爷接手,储秀宫被围,所有人不可随意走动,想来王爷是要一一审问!”
沈碧落听罢,朝唐可儿点点头,唐可儿领会,挥手让暗卫离开。
阿暮看了看面色沉重的两人,又转身出去将门带上。
此时天已大亮,正是百官上朝的时辰。
龚如意私通之事,若昨日还是隐秘,今日一过,只怕满城风言。
南襄几代帝王的后宫也并非一直风平浪静,传言宣帝最疼爱的贵妃便是私通大臣,被秘密处理了。但后宫的传言向来只是传言,并没有哪个史官敢真正在史书上留下一星点笔墨重彩。
龚如意私通一事,无论真假,见证的观众太多,无论出于嫉妒心理,还是幸灾乐祸之下,大家皆已盖棺定论,眼见为实。
这着实打了皇家一个响亮的耳光,若是处理不当,皇家颜面何在,如今北荒使臣尚在,南襄国颜面尽毁。
若龚如意是个小喽啰,秘密处理了就是,关键,私通双方都太出名,龚如意又以性命自证清白,定国公老来得女,哪是能轻易善了的。
“会是太妃娘娘吗?”唐可儿问的小心翼翼。
此局,设在这个时间点,最终的目的显然不是龚、乔两家,他们两家,顶多是个靶子。
沈碧落又看了看她,摇了摇头。
她心里没底,这确实像那位的手笔,可私心里又极度否认,不希望无忧唯一的至亲如此卑劣,阴毒。
可事实摆在眼前!
龚、乔两家在朝中实力相当,若说龚家是拥皇派的领军人,那乔家就是中立派的领袖。
处置了乔安,安南侯心中的天平必将倾斜,南疆十万勇士,必将成为宁太妃最有力的助力。
不处置乔安,定国公必定伤透了心,那些忠心拥皇的人,也会寒了心。
北荒如今虎视眈眈,皇帝只会骑虎难下。
她突然十分肯定,“不是她!”
唐可儿直视她,等着她解释。
“此等阴损招,弊端太大!”她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若是失策,万劫不复!”
“她没这么......”愚蠢。
她顿了顿,想了个折中的词语描述,“呃......冲动!”
唐可儿半信半疑,对于宁太妃,她先入为主,早视其为蛇蝎。
对于这个能用亲子性命保全权位的女人,唐可儿难估其下限。
沈碧落知道她不信,龚如意出事,得利最大的,无疑陈娇娇或者宁太妃。
可陈老将军,绝不会让皇帝出事,而宁太妃,这一箭三雕的计划,若能成功,堪称完美。
她尽量将事情简化,脑中飞速越过后宫几位嫔妃,将储秀宫的几位准后妃也算计进去,却发现,实在无其他可能性。
她一人坚信,也无甚用!
两人枯坐室内半日,直到阿暮进来催着用餐,唐可儿才起身告辞。
她来不过是为了给龚如意求情,可如今这个结果,再求情又有何意?她只能背地里暗骂做局者,不得善终!
她一走,沈碧落如坐针毡,立马喊上盛一去景和轩。
无忧对于她午前就出现在景和轩分外讶异,惊讶过后仍是欢喜万分的黏了过来。
沈碧落勉强陪着他用了午饭,也没什么心思再留下教他作画。
回到墨阁还未来得及喘上口气,沈碧落便急匆匆问道,“怎么样?”
盛一脸色难看,“至少加了三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都是一等侍卫!”
沈碧落神色一凝,堪堪扶着桌角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