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可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沉默半响,也未敢起身迎了过去。
哪知人却连看她一眼都没,直接走到无忧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莫名。
无忧到底还是个小孩,被如此凌厉的眼神瞧着,到底有些坐不住了,放下筷子,乖巧道,“师爹!”
他敏感察觉,今日的师爹似与往日不同。平日里,虽常常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到底是平易近人。可今日,这周身散发的凌冽之气,凭空能将人冻死。
唐可儿见他有些瑟瑟模样,心中一软,忍住心中恐惧,轻喊了一声,“墨哥哥!”不过除了这声称呼,其他也不敢多言。
秦子墨倒是被这声“墨哥哥”拉回思绪,暗叹一声,蹲下身子,与无忧视线相平,“告诉师爹,你师父去哪儿了?”
无忧双手捂嘴,拼命摇头。
秦子墨眼神忧郁,一脸忧愁道,“这么晚了,她不知下落,师爹很担心!”
“她身边只带了盛一一个会功夫的,若是遇上歹人,后果难以预测!”
无忧瞧着他眼中担忧不假,心中有些挣扎,嘴上却倔强道,“盛一叔叔很厉害的!”
秦子墨看着他,犹豫很久才道,“师爹知道他厉害,可是你师父和阿暮都不会功夫,若是遇上歹人,他双拳难敌四手,师爹很担心你师娘!”
无忧小手紧握,担忧终是多过守诺,声音清澈道,“师父说她想外祖母了!”
“外祖母?”秦子墨觉得现在自己特像个大尾巴狼,一步步的诱惑小孩子上钩。
“是,师父说外祖母住的地方很偏,在深山老林子里,师爹还是快快派人去保护师父吧!”小孩子满脸焦急,当真是被他吓着的模样。
秦子墨见好就收,安慰道,“好,师爹这就派人过去!”
虽然这信息太过空泛,但聊胜于无,秦子墨立马起身朝外走去,一旁的唐可儿则眼若铜铃,这样也行?
两人都未看到,坐在桌边的小孩此刻脸颊微红。
到底,他未说出师父会回来接他的承诺。
······
秦子墨身边有一护卫对京城周边地形很是熟悉,听主子说要进山林子找人,便想起与西山相邻的景阳山中确实住有几户人家,世代打猎为生,想来王妃便是由西山山腰进了景阳山,这才神不知鬼不觉的失了痕迹。
秦子墨虽不相信妻子的外祖家只是猎户之家,但一颗热血之心此时正分崩离析,撕扯的十分痛楚,若再不找点事情分散心思,只怕要陷入癫狂。
流觞见他现时便要出府,抢先一步劝道,“王爷,天色已沉,还是属下带人过去寻吧!”
夜里的老林子本就危险重重,他已经弄丢了王妃,再让主子出了事,只怕一百条命都不够偿。
“让开!”秦子墨眼神阴鸷。
流觞一个闪神,秦子墨人已走出很远,他无奈之下,只能急点几名精兵悍将,火速追上。
几人出府,堪堪与回府的太妃撞上。
“儿啊!”陈太妃眼神诧异。
秦子墨点头行礼,转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陈太妃擦擦眼,转身问身旁嬷嬷,“我莫是眼花了,刚刚那是我儿吗?”
明明她先回来的,怎么他反倒在她前面回了府!
嬷嬷恭谨回道,“是王爷呢!”
陈太妃眉头一皱,“是吗?”神情中还带着些怀疑。
“都这么晚了,又火急火燎的去哪儿?”陈太妃语气哀怨,这儿子,天生与她犯冲,不回来想,回来又尽是气她。
“阿娘,您回来了!”唐可儿面露喜色的小跑过来。
下人来报时,她还半信半疑。
要说认了秦子墨这个义兄有什么好处,那便是多了陈太妃这个干娘,秦子墨与永宁常年待在大西北,留在京中的两个女人便多了份相依为命的交情,感情比亲母女也不差。
陈太妃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在西山寺清修,往年都是除夕方归,没成想今年回的这么早,唐可儿估摸着也与沈碧落有关。
“可儿乖囡!”陈太妃见到她也是面色一喜,跟那个不孝子比起来,唐可儿更像她的亲生女,一声“阿娘”让她喜不自禁。
还是这丫头懂事。
“你兄长这么晚出去,可是有你嫂嫂的信儿了?”陈太妃问道。
“嗯!”唐可儿点头,老夫人有此一问,只怕是知道事情原委的。
她偷偷观她面色,倒也不像生气的模样,她心中一时吃不准,也不敢多说。
两人途经景和轩,两名守卫忙的跪地行礼,陈太妃也不理他们,只透过洞门往里瞧去。唐可儿伸头往里瞧了瞧,漆黑一片,那孩子估摸着已经睡下了。
陈太妃就这般站着不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可时间越长,唐可儿心中越没底。那后宫之中掩埋了数十年的肮脏隐秘,真正知道的没几人,偏偏她是其中之一。她真担心老太妃一个控制不住,亲自进去手刃了仇人之孙。
唐可儿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刚要扶着她,陈太妃却是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回吧,我也乏了!”
说罢,便是由孙嬷嬷扶着回了清心阁,留下唐可儿一人在风中凌乱。
她,这是放过那孩子了吧!
☆、验证
往京城的一路,老太太精神抖擞,非要拉着她话家常。一边埋怨她心狠,三年都不回京看她这把老骨头;一边又怒骂赵卿远夫妇狠心,放得下她一人归京,想来是信了她跟着戏班子进京的谎言。
沈碧落将一路的旖旎风光,奇闻趣事添添减减的说给她听,老太太眉笑颜开,眼角的愁绪渐淡。
回府用过餐,已近寅时,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令人将左侧间收拾干净,待晚间国公爷回来,再找人将她以前住的芳菲苑腾出来,让她住进去。
沈碧落自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她还在时,瑶丫头就眼红芳菲苑,开口要了几次,都被老太太驳了回去,现在想必是如愿以偿了。
她也不愿节外生枝,只道自己想多陪陪她老人家,老太太被她哄得高兴,随了她去,反复叮嘱许嬷嬷,给落丫头布置的舒舒服服的,点最好的银骨碳,莫要冻了。
待老太太睡实了,沈碧落才出了里屋,往左侧间过去。
左侧间原是守夜的丫鬟婆子临时住的地方,麻雀虽小,五脏却是俱全,老太太身边的许嬷嬷最是麻利,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榻上已换了金丝锦被,软和轻便,火盆中炭火烧的正旺,窗户却微微支开一点,暖和却不窒闷。
一切都是随着她的所好,“嬷嬷有心了!”沈碧落很是满意,轻声道了谢。
许嬷嬷却连呼不敢,“落小姐这是折杀奴才了!”
她眼中泪光闪烁,却又舍不得眨眼,紧紧盯着沈碧落,道,“落小姐回来就好,老太太她天天念叨,生怕你吃不好,穿不暖,到底是把你给念回来了!”
沈碧落脸上笑意微僵,一想此次回来的缘由,更觉对不住老人家。
阿暮也看出她的难堪,笑着接道,“嬷嬷今日陪老太君也累着了,快些回去歇着吧,老太君待会儿醒了,身边可离不了您!”
此话说的敞亮,借了老太太的名义,抬高了孙嬷嬷,又有委婉送客的意思。
孙嬷嬷看沈碧落面色微暗,想来一路风尘仆仆也是极累,倒是自己在这扯东扯西,失了分寸,忙的告退,给沈碧落主仆留下空间。
阿暮跟着出去转了一圈,确定没人听壁角,才回来说道,“奴婢刚刚随人去领物资,顺便转了一圈,大夫人似乎真不在府中!”
国公府尊卑严明,为了不给她添乱子,阿暮自觉用了谦卑,沈碧落了然,也没纠正她。
她思绪停留片刻,实在好奇,张怀之用了什么法子,不但没让大夫人跟着去上香,还将她诓骗离了府,每年年底,可是各家府邸最为忙碌的时候,谁魅力这么大,能引得乔氏这时离了府。
“盛一呢?”他肯定知道。
“不知道!”自西山分开,她便没瞧见他人,“这里是内宅,他肯定进不来,指不定在外院哪个角落窝着呢!”
她以为沈碧落是担心他,开口劝道,“您别担心,他自幼在这府中长大,能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
沈碧落任她误会,也不解释。此时离日落也不过个把时辰,若是睡了只怕晚上便失了困意,她索性朝阿暮招招手,“去园子里逛逛!”顺便验测一下,那两个祸害是不是真不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