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早隐身退下,就连一直在里屋收拾的阿暮也停了手上动作,从隔间窜了出去。
沈碧落的挣扎渐渐休止,直到许久后两人分开,才轻轻倚在他怀中舒缓气息。
秦子墨见她冷静下来,才道,“我很愿意陪你回扬州,只是明日就回,是不是有些太匆忙!”
沈碧落抬头瞥他,眼中怒气分明,“我就要明日!”
秦子墨连忙点头哄道,“回,明日就回!”
沈碧落这才心满意足的低下头去,轻轻依偎着他,神情难得的平和!
······
说是第二日就走,可还是耽误了两日。
傍晚,赵家两兄妹上门拜访,得知他们要回扬州,赵乐康当即也决定与他们同路。
赵乐康今年要参加乡试,本来决定了五月再回,可现在乘坐他们的马车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路好。
赵乐康要去找学监批假,又要陪赵乐安给自家父母购置礼物。杜若早已是解元之身,如今只需等明年春闱便可,赵乐安舍不得情郎,只能大肆采购礼品来补偿赵氏夫妇,若不是看沈碧落脸色越来越差,只怕再给她两天也不够用。
一行人路上马不停蹄,也是三月中才回到扬州,小秦夏是半道折返,倒比他们提前了十来日,彼时小家伙已与赵氏夫妇混的熟络,反而对他们这对正经父母生分的厉害。
秦子墨有些受伤,但他面上冷冷的,外人倒不大看的出来,沈碧落却看的明白,晚上趁小家伙睡了,将他抱来放在大床上,安慰道,“你是他父王,多陪他玩玩就好了,以后有黏你的时候!”
秦子墨轻轻摸着儿子的小脸,笑了笑,没说话。
沈碧落说的没错,他们将秦夏从赵府接回沈园不过两日,小家伙便愿意抱着秦子墨的脖子大啃特啃,嘴里还不停叨叨,“父,父......”
秦子墨是笑得合不拢嘴,沈碧落头一次见秦子墨整日里都笑声朗朗,往日里冷峻形象完全不复,不知为何,她反而觉得头皮发痒,只怕他溺爱太过。
或许是她时不时露出来的不悦目光,秦夏反而有些怂她,小娃儿刚会松手走两步,每次几人蹲下来要接他,他宁可选择同样爱板着脸的流觞,也不往她在的方向伸一脚。
洪齐倒有些难为情,仔细引导着,沈碧落反过来安慰他宽心,这倒让洪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私下里拉着流觞问,“王爷和王妃是不是闹口角了?”
流觞一脸迷茫,“没啊!”
阿暮整日跟着王妃,要是俩主子闹了矛盾,怎么可能不告诉他。
洪齐有些不信,“真的?”
他思索了片刻,又肯定的摇了摇头,“您老别胡思乱想,王妃之前是与王爷置气,但出了京后,两人便和好如初了,感情反而更甚从前!”
洪齐且信且疑,他总觉得王妃对小主子不似以前疼爱,对王爷也若即若离的。
就这样憋了几日,洪齐还是决定找秦子墨谈谈。
他不过开了个头,秦子墨就知他来意,嘱咐他放心,同时也让他别再过问。
洪齐本就是精明之人,插手也不过是害怕俩主子隔心,如今看秦子墨心中有数,也当真不再多关注,只私下让小秦夏更多的练习“母”字发声。
······
转眼已是八月,京城那边几次来信催回,秦子墨都搁置不理,皇帝最后干脆派了个太监过来,秦子墨接过圣旨就放到一旁,让人好生安置传旨太监。
那太监一行跪在沈园中不起,只求陈王给他们一个痛快。
带不回陈王,他们是死,强行将陈王带回去,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兼实力。
就这样两方僵持,几人直跪到夜幕深沉也未动,沈碧落夜凉散步,冷眼看着几人,半响才出声道,“你们回京吧!”
那传旨太监早知陈王妃才是突破口,只使劲磕头,不求她劝慰陈王,只求给他们留个全尸。
沈碧落皱了皱眉头,看着几人磕破的额头,厌烦道,“待秋闱结束,王爷自会回京!”
几人一喜,领头太监说道,“那我们等......”
沈碧落却不等他说完,脸色已沉,“本妃说了,让你们滚!”
“明日本妃若再见着你们,那当真让你们出不了扬州!”
几人一听,忙不迭起身告退。
只要陈王回京,他们便完成了任务,管他哪日回!
沈碧落见一行人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又瞥见地上几滴血痕,面露不悦,吩咐园内仆妇将青砖上洗刷干净。
直盯着两名仆妇将地上冲刷了三四遍,沈碧落才挥手让她们退下。
秦子墨不知何时来到亭中,见她转身,迎了上来,微笑看她,“落儿想我去主持秋闱?”
沈碧落摇头,“秋闱朝廷早有安排,你这身份再掺和进去,主考只怕难为!”
“不过今年康表弟也在,为防舞弊徇私发生,你去过过场子也是有必要的!”
秦子墨笑出声,“落儿是想我去镇场子?”他搂过她,问道,“那落儿觉得我哪日去方便!”
沈碧落不疑有他,直接回道,“当然第一日最有效!”
秦子墨一锤定音,“那就明日!”
他应答的太过轻松,反是引了沈碧落的怀疑。
她仰头看他,“那明日你不陪夏儿了?”
她可记得他白日里答应了儿子,明天要带他出去走走的,夏儿现在黏他,若明日见不着人,只怕会哭闹。
秦子墨一笑,“早上去考场,响午便能回来了!”
“再说......”秦子墨声线拉长,只将沈碧落的心提到嗓子眼,才听得他道,“夏儿不是还有你这个母妃吗?”
沈碧落的心落回原地,笑回道,“是,我明日定陪着他!”
秦子墨轻轻一笑,又低头亲了亲她的眼角,良久应了一字,“好!”
第二日秦子墨前脚一出门,后脚沈碧落就将不情不愿的小秦夏抱上马车,言申要跟,却被福伯拉着有事,又看沈碧落带了阿暮,身边还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护院,这才作罢。
沈碧落带着人直奔琼勒巷,阿暮心下生疑,直等到停在一户庭院门口,才颤抖着音问道,“主子,是无忧吗?”
沈碧落将小秦夏抱过来,似是鼓足了勇气,这才吩咐阿暮道,“敲门吧!”
阿暮也深深吸了口气,才上去叩了铜锁,叩门声“咚咚”闷响,两人屏住呼吸,等待的时间漫长且煎熬。
护院们早就被撵的远远的,以至于看见隔壁院门打开,有人走近她们时,只能高声提醒,“主子,后面......”
沈碧落转身看到只是个老妪,朝护院们摇摇头,阻止了他们过来的意图。
老妪拄着拐杖过来,慈眉善目,“你们是找唐老夫人和她的孙子吗?”
沈碧落点头,“是的!”
“老人家可知道唐老夫人现在何处,我敲了门,却无人应声!”
老妪抬起一双浑浊不清的眼,仔细辨认着沈碧落。
沈碧落笑道,“老人家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我曾蒙受唐老夫人恩惠,如今经过扬州,顺路过来看看她!”
老妪思虑片刻,回道,“你去倒月湖看看,他们祖孙俩向来喜欢在湖边画画,一画就是一整天!”
“那孙子画画好看呢,似真的一般......”
沈碧落抑不住心喜,忙弯腰道谢。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巷口。
只刚刚还老态龙钟的老妪此时已直了腰身,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机警。
······
八月的扬州发着秋老虎的威风,阳光炙热,几个来回一跑,沈碧落额角已落了汗珠,小秦夏不耐的扭着身子。
阿暮见状,快步追上,“奴婢来抱吧!”
沈碧落恍若未闻,只提了气沿着倒月湖走,他们已绕了大半个湖,初初还见着几人坐在船头游湖,此时日头上来,纷纷躲进船舱乘凉,湖边更是人烟稀少。
她有些失望,停在一棵柳树下喘息乘凉,阿暮拿了扇子扇风,凉风袭来,小家伙安稳了不少,抱着手指啃,葡萄样的黑眼珠滴溜溜的盯着母亲。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夹杂在微风中传来,沈碧落浑身一震,扭头望去。
一妇人头戴帷帽,轻纱拂面,她弯腰替一小儿掸了掸衣上草灰,柔声道,“这光太刺眼,回去再画!”
小儿懂事应道,“听祖母的!”手下加快了收拾画具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