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月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清明微愣,疑惑道:“为什么?”
“如果你是坏人,当初在山林就不该救我。”
“你又怎么知道我救你不过是见你有几分姿色,留在身边以供消遣?”清明眉头微挑,毫不顾忌地看着她说。
这一下,疏月倒是避开了他的目光,即便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却还是惊讶于他在这样的时候还有心情同她开玩笑。
“师父,放下过去的仇恨,我们回到明月斋安安分分地生活不好吗?”提起明月斋,她几乎能预见慕霁发疯的模样,万一他真的癔症发作,又该如何?
“你在想慕霁?”
听见清明的话,疏月才意识到方才失了神。
“你劝我回去,不过是因为不想与他分离。放心吧,我留了线索,他会找来的。”清明冷冷道,顺手撩起外面的帘子,一阵冷风吹了进来,他又将帘子落下。
疏月见他心意已决,也知多说无用,便不再提起回去的事,箭在弦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是好是坏,总归要去做个了结。她忽然想起翁老,那个猝然离世曾嬉笑如顽童的太师父,“太师父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提起翁老,清明眼中一痛,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因被扎中穴道,疏月身子发麻,便靠在车厢上小憩。清明扶她躺在他的腿上,她一时心惊,试着起身却并没能成功。
“累了就睡,还有几天的路程。”清明像哄小孩子一样,话中难得温柔。
疏月仰头看着他,如果不是命运捉弄和奸人作祟,他本应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如今却跌入仇恨的深渊,也难怪他从来没有那么多的情绪,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疏离感。
“在想什么?”清明并没有避讳她的目光。
“你是个可怜人。”
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清明先是一愣,随后冷冷道:“我不需要别人来可怜。”
“我们不是别人,是家人,我是你徒弟,慕霁是你表弟,师父,你不是只有一个人。”
清明眸子微变,随即瞧向车厢前方,“我心意已决,你不要试图说服我了。”
“师父,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大局已定,清明若是与上头那位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似是嫌她吵,他从袖袋里掏出一粒药丸塞进她的嘴里,疏月知晓他虽不会害她性命,这药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便吐了出去。
清明眸子中染上一丝愠色,随即又掏出一颗药丸,微微俯下身凑近她道:“你自己吃下去,或者我吃,喂你吞下去,选好了告诉我。”
疏月怕他真的会那样做,忙应道:“我吃。”
清明将那药丸塞进她的嘴里,见她咽下去,方才道:“这样才听话,放心,我不会害你。”
疏月闭上眼睛,感觉穴道上的针被拔下,正想试着抬抬手,头脑沉重,没过一会儿便陷入昏睡。
第47章 三剑合璧
清醒过来,已是半月之后。
这一路上,清明每隔几个时辰便喂她一次药,疏月在马车上颠簸半月,半睡半醒,脑子始终迷迷糊糊的,直到这日再次清醒过来,是在一间陌生卧房的床榻上。她掀开盖于身上的被子坐起身,揉了揉发昏的头,四下打量。
这是一处普普通通的房屋,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看起来像是客栈。疏月抬腿探向地面,身子乏力,遂扶着床榻站起来慢慢挪到窗边,刚打开窗户,一阵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是二楼,楼下有不少小摊贩,能清楚地听见小贩的吆喝声,往来行人穿戴得体,举止得当,应该已到了皇城。
才刚关上窗,房门便被打开,清明端着饭菜走进来,瞧见她已起身,便道:“醒了,过来吃点东西。”
他将饭菜放在房间内的桌子上,过来扶她,疏月不着痕迹地躲开。
“你在怪我喂你吃药之事?”
疏月没有回答,算作默认。
清明却强行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带过去按到椅子上,“已经到了皇城,我不会再喂你吃药,吃点东西吧,慕霁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找来,吃饱了才有力气。”
听到慕霁要来,疏月才拿起勺子舀起碗里的粥喝了两口,清明又为她夹了两个小菜。饭后,体内的力气总算恢复些,疏月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不禁皱起眉头。
“我叫小二送热水过来,床头的包裹里有换洗的衣裳。”清明说罢就走了。
未过片刻,果然有小二过来,将浴桶装满水后便退了出去。
疏月泡进浴桶,待洗过之后神智清醒些,方给自己诊了脉,脉象无异,只是昏睡了半月导致的身体虚弱,养一养便好了。
清明应是无意伤害她,就像他说的那样,她是一个引子,将慕霁和白面书生引到这里来,至于他到底要做什么却有待商榷。
梳洗过后,疏月打开房门,清明正伫立在门口,听见开门声回头道:“洗好了?”
疏月点点头,趁机扫了一眼楼下,大堂内往来宾客不少,热闹非凡。清明进屋后停顿片刻,似是在等她进去,她也不再耽搁,回房后把门关上。
“我不知道你在筹谋些什么,只是这里是皇城,你单枪匹马,敌不过那人的千军万马,复仇的事还是放弃吧。”纵使他利用她,她还是不愿意他去涉险。
清明抬眸看向她,似是并没有听进去,反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你不生我的气了?”
“你究竟打算做什么?我不希望你以身犯险,若是太师父还活着,也不会允许你这样做。”
“可是我不甘心。”清明轻叹一声,面无血色的脸上染了浓重的忧伤。
“难不成……你想夺回皇位?”疏月压低了声音问。
清明斜睨了她一眼,“在你眼中,我是贪恋皇权之人?”
疏月哑然,若是以前她必定会立即否认,但现在有些不同了,他的心思难测,她看不懂他。尽管这么想,疏月还是否认道:“我所认识的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清明的神情明显轻松些。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自他上位以来,百姓和乐,风调雨顺,可但凡发生叛变,最遭殃的还是百姓。”
疏月点点头。
“我只是想见一见他,替我那逝去的母妃乃至师父讨个公道。”
逝者已逝,这个公道不该是为他母妃和翁老而讨,更是为了生死飘零,拖着一副柔弱身躯苟活于世的清明自己。
“师父,你该为自己着想。”疏月劝谏道。人本该自私的,可他多年谋划,被仇恨蚕食,生生耽误了自己的大好时光。
清明眸子沉了下去,“我这副身子撑不了几年,或许一切都是命吧。”
命?疏月就是因为不信命才不愿只当一个小丫鬟,才会拼命学习医术。
“师父,信我,不要信命。我会像太师父一样,寻遍世间良药治好你,将来再叫慕霁替你找一位品行端正,与你两情相悦的世家小姐,陪你好好过下去。”
疏月后知后觉翁老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去做什么了,一来是打探有无追杀他二人的消息,二来便是寻药。
清明难得露出一个微笑,自顾地摇摇头,他站起身对她摆摆手道:“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师父不怕我跑了?”疏月看着他的背影问。
“我信你。”说完他便出了房门,顺手帮她把门带上。
疏月哑然,是她方才要他信她,眼下若是逃走,还有何威信?思及此,她躺到榻上,安心地睡了过去。
皇城到底是陌生的地方,外面不一定安全,若是慕霁来寻她,必定也会循着清明留下的痕迹找过来。等在这里,才是她真正要做的事。
夜半,伴随着吱呀一声,疏月倏地睁开眼睛,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能瞧见有人靠近。
她在床头胡乱摸索一阵,摸到一个药瓶,里面是用来防身的药粉,疏月暗暗捏紧瓶子,正准备把药粉撒过去之时,便听那人道:“阿月。”
“慕霁?”疏月试探问道。
不稍片刻,一个火折子亮起来,眼前的人是慕霁无疑,他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虽然蒙着半张脸,可露在外面那双眸子却是错不了的。
“阿月。”慕霁扯下面巾,上前一步将她抱在怀里。
他身上还带着这夜间的寒意,疏月怔了一下,攀上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