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人沉默,霎时间园子内没了声息,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疏月回头,瞧见慕霁正望着她,眼中复杂。
“姐姐,你说这么多只是因为把我当小孩子,不喜欢我吧。”
疏月微愣,万万没想到他执着的竟是这个。在慕府,在沁芳园,一个丫鬟从不敢奢望对主子有特殊的感情。疏月往日虽知晓慕霁待她与众不同,也只当是看重她,从没想过他会对她上心。
“果然是这样。”慕霁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很快恢复如常,“姐姐是知道我的,我若想得到什么,必定会费尽全力。”
他伸手指着她的胸口,郑重道:“获得你的心也是如此。”
如果说,卖身为奴是疏月此生的不幸,那被慕霁看中,大概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能对她另眼相待,她已然知足。再多,却是给不了的。
“快晌午了,你想吃什么?我去膳房帮你做。”
“叫丫鬟去吧,姐姐只要呆在我身边就好。”他上前拥她入怀,身上除了淡淡的冷松木香,还有刚刚练完剑带着的汗水气息。
疏月不着痕迹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开,“你的吃穿用度我必须亲自去做,还有……不要把我宠坏了。”
慕霁捏住她的手腕,“可我只想宠着你,怎么办?”
疏月对上他的目光,他不会对她说谎,神情也是异常认真的。只是,纵使有一日她站在他身侧,也不是以这样的身份。
“阿霁,若你真心喜欢我,便放我出府吧。”
第4章 被绑出府
慕霁没有放她出府,亦没再表露过心迹。自那日与谢倩茹正面冲突之后,他也再没让疏月离开过他的视线,但凡有什么事情都差旁人去做,几乎时时刻刻都把她带在身旁,生怕谢倩茹找她麻烦,直到春日踏青。
春日踏青是慕、谢、左三大家族每年打着踏青的名号举办的大型竞技活动,赶上万物复苏,三大家族及一众江湖人士在临江城十五里外的郊区进行为期五日的集体活动,包括野炊,比武,蹴鞠等。
“虽说已是春日,晚上冷,这件大氅得带上。”疏月将可能用到的衣物和备用家当一一摆在桌子上,满意地点点头。
“姐姐,你真贤惠。”慕霁欲拥抱她,被疏月险险躲了过去。
“别闹。阿霁,注意分寸。”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自她成为他的暖床丫鬟之后,他得了空便往她身旁凑。尽管在外人眼中她与他已经不清不白,可除了履行差事之外,她不愿与他有过多的接触。
见她躲避,慕霁也不刻意勉强,顺势在榻上一歪,定定地看着她。疏月怕他闹脾气,便着手打理桌子上的衣物。
“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回头缺三少四外头可不一定找得到。”
“带着你就行,别的不缺。”慕霁的声音慵懒,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并没有移开。疏月手中动作一滞,仅片刻便继续手头的活计。
这边刚完事,一小厮小跑着进来禀报道:“少爷,家主叫您立刻去府门口,就等您了。”
慕霁起身,摆摆手示意小厮拿起桌子上的一干行李物品先行离去,而后行至疏月身旁,拉过她的手腕朝门外去。
“阿霁,放手。”他攥得紧,疏月先前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把手从他手心中抽出来。
慕霁脚步停顿,低眸看向她,眼神中隐隐有几分不满:“姐姐,自上次一事后,你一直在躲我。”
慕霁虽然脾气大,时常会耍小性子,但也十分好哄,在他身侧呆了八年,疏月深知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便好生规劝道:“你也知夫人对我不满,在沁芳园里与我亲近也罢,出了慕府自是要避讳些,免得惹人闲话。”
慕霁微微弯下腰,眉头微皱,眼神紧锁在她脸上质问道:“在沁芳园与你亲近?姐姐何时让我亲近过?”
疏月哑然,她刻意与他保持距离,还是被他记在心上了。
“快走吧,家主该等急了。”疏月扯动手腕,却没能从他的手心挣脱。
慕霁本就是练武之人,力道远比疏月想象的要重,见她面带焦急,不禁又凑近了几分,额头几乎抵在她的额头上,戏谑道:“亲我一下,我就跟你走。”
他低头索吻的模样就像小孩子要蜜饯一般。趁他不备,疏月抽回手在他额上轻弹了下,脚步匆忙地朝门外走去。慕霁指腹贴在额头上,瞧见那个已经走远的月白色身影轻叹一声,方才跟过去。
到郊外时,营地已搭好了帐篷,谢、左两大家族的人正聚在一块寒暄,慕君虞带着夫人谢倩茹和慕霁过去与那头的人招呼,疏月先行回帐篷收拾衣物。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慕霁与谢照一同回来,疏月见过他几次,知晓他是慕霁表哥,较慕霁年长一岁,虽面容俊秀,行为却十分放浪,每次来沁芳园总喜欢同小丫鬟们玩闹。
尽管看不惯谢照,疏月还是将提前准备好的茶水端过去,谢照接过茶碗,见端茶人是疏月,面露调侃之意:“听闻表弟有了暖床丫鬟,你又不许旁人近身,定是疏月吧?”
闻言,疏月面色微红,兀自退到一旁,将另一杯茶水递给慕霁。慕霁接过茶水,顺势握住她的手,举止间已肯定了谢照方才的话。
“表哥莫要再说了,她脸皮薄。”
疏月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如同躲瘟神一般退到另一侧,谢照笑笑,反变本加厉道:“我最近学了些新花样,回头悄悄告诉你,你和她试试。”
“怕姐姐不允。”慕霁跟着打趣,眼神瞥向疏月,见她脸涨的通红,便有所收敛,起身揪起谢照往帐篷外推,口中催促着:“半个时辰后要和各家公子一同进林子比武,表哥快回去准备吧。”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我就是个裁判。”话虽这么说,谢照还是配合着出了门。
待脚步声渐远,慕霁放行至疏月身旁,瞧见她泛红的脸颊总想亲一亲,又怕逼得太紧适得其反,索性压下心气道:“姐姐生气了?我这表哥向来不正经,你就当他在说胡话。”
“你明知他是什么样的人,还与他调侃,分明是故意的。”疏月直言不讳,戳破慕霁心中所想。
“被你看穿了。”慕霁扯动嘴角,而后恢复一本正经道:“姐姐,我一会要去和各家公子比武,林中凶险,不能带你一同前去,你好生呆在这帐篷里,我派两个人在门口守着。”
慕霁眼中的担忧明显,每年的比武虽没有闹出人命,但凡进了林子,便是自由竞技,刀剑无眼,疏月知道他的顾虑。
“放心去吧,我没事。”她语气平淡,试图让他宽心。
慕霁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轻吻一下,也不顾她的反对,拉她入怀。许是被他这副恋恋不舍的氛围感染,疏月难得没有推开他,反而安抚地在他后背轻轻拍一下,叮嘱道:“万事小心。”
未过片刻,帐篷外已有人来催促,慕霁恋恋不舍,趁她不备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方才离去。
疏月指尖摸向额头,他总是想方设法地讨她便宜。
慕霁刚走,帐篷门口果然多了两个人,一左一右守在那,她瞧着他离开的方向,直到人不见了踪影,方才回到帐篷。
未至晌午,一脆脆的女声在帐篷外面道:“疏月姐姐,我是来送饭的秋菊。”
“让她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小丫鬟拎着食盒走进来,“少爷走前吩咐我来送饭,还督促着看你吃完才能离开。”
小丫头将食盒里的膳食一一拿出来摆到桌子上,递了副碗筷给她。
疏月瞧着眼前的膳食与往常无异,又见这丫鬟有几分面熟,该是沁芳园出来的,便拾起碗筷吃了几口。谁料饭菜刚下肚,头竟有几分晕,她心觉不妙,待要起身之时,却像中了软骨散一样,没什么力气。
“来人。”
话刚脱口而出,帐篷的帘子被掀开,的确有一个人走进来,却不是慕霁安排的守卫,而是他母亲谢倩茹。
“夫人这是做什么?”疏月半倚在饭桌上,仰头看向她。
谢倩茹并未理会她的话,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扇了她两个巴掌,这两个巴掌格外用力,疏月本就体力不支,整个人跌在地上。
脸颊火辣辣的疼,疏月强撑起手腕,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人,非但没有求饶,嘴角还扯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