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帐暖,眼前的慕霁好像不再是慕霁,慕霁从未对她表露出这样具有侵略性又克制的一面。
第32章 洪水已至
大雨一连下了五日,整个院子都想被泡在水里。清明的身子有所好转,人已经清醒过来,赶上天气不好,除了偶尔下榻靠在窗边瞧一会儿外面,便一直卧床休息。
为了防止药材发霉,疏月从一早便宅在药房整理,午间炖了药膳,端到清明的卧房。翁老刚为清明诊过脉,闻到药膳的味道就要往前凑,被疏月躲过去。
“这是给师父的。”
翁老的目光在疏月和清明脸上流连,片刻后才道:“我去厨房找点吃的。”
清明目送他离开,自床榻上起身,他面色恢复了几分,脸颊带着血气,不似以往那般苍白。
疏月将药膳端到床边的柜子上,端起其中的一碗粥递给他,“趁热吃吧。”
疏月因那日慕霁折腾的她太过,心里是有些生气的,又因错在她而不好发作,精神萎靡,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有人在看她,待对上清明的眸子时,方才不解道:“怎么了,师父?”
清明收回目光,接过她手中的粥,“慕少爷是否不愿你日日往明月斋跑?”
提起这个,疏月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嫁他之前,他事事以她为先,嫁他之后,她每每回明月斋,他嘴上虽然不提,却总是明里暗里地表达出不悦。不过虽然嘴硬,那道墙却也没堵上,反而修了一道圆形拱门,彻底将慕宁宅与明月斋打通了。
“我虽嫁了他,却也不能忘了医者的使命,况且慕宁宅与明月斋靠的这样近,他只是偶尔会有小脾气,师父不必在意。”
清明单手撑起下颚,神情若有所思,沉吟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那日寒潭之事,他没找你麻烦?”
疏月哑然,那件事他倒是没有的,因她大病了一场,他忙于照顾她,即便心有不悦也抛到了脑后,真正找麻烦的是那株草药。
“他信我,也知我与师父是清白的。”
“那我便放心了。”清明说罢,从袖间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炉递给她。
“你们大婚那日我病重卧床,没能亲自到场祝贺,这药炉就当作贺礼吧。”
疏月接过,拿在手中把玩,这药炉设计精巧,打磨细致,是个好东西,“多谢师父。”
“你我二人被掳之事,可有眉目?”清明这样问,疏月不禁心慌了起来。
这件事翁老曾对她提起过,她自己心中亦有猜测,也曾暗里试探过慕霁,他只道是有人射了支箭到院内,告知他们所在的地方,因而这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慕霁似是也知晓事情的真相,可能是碍于夹在中间两处为难,并未直接同她挑明。
“师父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疏月起身,将那药炉顺手收进袖间。
不过正午,慕府派人传话,道是慕君虞身体有恙,请疏月前去诊治,她本不愿去,奈何是名医者,没有不去的道理,慕霁不放心,提议与她一同前往,疏月知晓他今日有事在身,便推辞了,只叫司骁驾车送她过去。
疏月从药房拿了几味药材,路过清明卧房时,瞧见翁老和清明正相对而坐,表情严肃,也不知在商议什么。待她准备好所需之物,司骁已从隔壁过来接应,撑了伞将她与随身携带的药箱搬上马车。
到慕府时,小厮已撑伞在门口接应,疏月被引至云馨阁,慕君虞和谢倩茹夫妇俨然已等候多时。
大婚当日,她因蒙了盖头只晓得他们二人出席,又听翠竹道表情还算和善,想来是为了顾及面子并没有直接撕破脸皮。
“来了,坐。”慕君虞见疏月过来,便招呼着人端茶倒水。
“不了,还是先行为家主诊治为好。”疏月谢绝,站在厅堂上未动,心中保有警惕。
“你既已嫁给霁儿,就不要再叫我家主了。”慕君虞客套道,面色却对她未有任何欢迎之意。
“无碍,家主这称呼更顺口些,明月斋还有事等疏月回去处理,家主还是请吧。”疏月催促着,
似是不愿在这多做停留,如此慕君虞也不再坚持,伸出手腕让疏月把脉。
“家主身体无恙,想来是近日多雨,染了风寒。”疏月说罢,叫人取笔墨过来,写下一道方子,“按照上面的方子煎服两日。”
“如此就谢过了。”
“不敢。”疏月每一句话都格外客套,仿佛就当他们为普通的病患。
“没想到这几年你倒是碰了大运,越发出众了。”说这话的是谢倩茹。
“这还要多亏夫人当日的决定,若不是夫人,我也不会有之后的际遇。”
谢倩茹没料到疏月竟会正面同她说起这件事,手握的紧紧的,站在身侧奉茶的丫鬟似是新来的,没见她这般模样,一时受了惊吓,不小心打翻茶水。
谢倩茹正在气头上,一巴掌便打在那丫头脸上,“笨手笨脚的。”
这一下力道颇重,那丫鬟竟直接跌倒在地,又很快翻身跪在地上求饶,“奴婢该死。”
疏月手中的动作停顿,看向谢倩茹,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笑。
谢倩茹见状倏地站起身,对她怒目而视,“我教训府里的一个下贱丫头,医仙莫不是也要插手?”
“下贱?”疏月转头瞧见那丫鬟,起身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拉起来,这丫鬟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畏畏缩缩地躲在她身后,俨然是刚入府不久。
“丫鬟就是丫鬟,难不成还……”说到这,谢倩茹瞧见疏月,没有再说下去,疏月的存在着实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夫人怎么不继续了?要不要我替你说下去?难不成还能飞上枝头当凤凰?”说罢她转身看向那小丫鬟,又瞧瞧谢倩茹,“夫人可知你与她唯一的区别在哪?”
谢倩茹被疏月直言不讳的模样惊到,迟迟没能说出话,疏月便继续道:“区别就是你生在谢家,一开始便拥有了一切,若非如此……”她刻意停顿,凑近几分到谢倩茹身前,“你暗中算计别人,品德缺失,才是真的下贱。”
“你、你——”谢倩茹气的说不出话来,眼冒青光,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疏月回头,瞧见那哆哆嗦嗦的小丫鬟,今日她为她出头,回头谢倩茹少不了修理她一番,以谢倩茹的狠毒劲,还有没有命活着都难说。
她行至慕君虞身前,微微福身,“慕宁宅正缺人手,家主将这丫头赠与我可好?”
慕君虞思忱片刻,疏月的话他也听出个一二,知晓寒潭之事是他们所为,一个丫鬟而已,他还不至于舍不得,便应道:“本是一家人又何必见外,喜欢就带走吧,来人,将这小丫头的卖身契为医仙寻来。”
“如此便多谢家主了。”疏月点头致谢。
那头,谢倩茹不解地看向慕君虞,劝谏道:“老爷,今日她只是要一个丫鬟,明日万一狮子大开口呢?咱慕府还要惯着她不成?”
不过片刻的功夫,卖身契已经被管家老刘拿过来,疏月扫了一眼,八两银子,便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夫人这丫鬟是前两个月买的,总共花了八两银子,这里有十两,至于看诊,看在慕霁的份上,分文不取。”
见谢倩茹并无举动,她将银票放到桌子上,对小丫鬟道:“跟我走吧。”
“多谢少夫人。”小丫头跪地磕头道谢。
疏月同慕君虞点头致意,便携小丫鬟一同出去。司骁正等在慕府门口,见她身旁还跟了个小丫头,不解地看向她。
“慕宁宅新添的人手,好生照料着。”
“是。”
司骁将马车帘子掀开,疏月还没来得及上车,就瞧见一个人匆忙跑向大门口。
“何事如此慌张?”门口的守卫将来人拦了下来。
“快去禀告家主,就说江水冲毁了堤坝,江边的村庄被大水淹了,死伤无数。”闻言,那守卫同另一守卫交代一声,匆忙将这人带了进去。
疏月眉头微皱。
“夫人?”司骁见她迟迟未动,不由地催促道。
“你带她先回明月斋,我去江边看看。”疏月说罢就要往一侧走,却被司骁拦了下来。
“公子叫我时时跟着你,况且你不会武功。”
那小丫鬟见状,便开口道:“我与医仙同去。”
疏月本不愿他们两个掺和,眼下见二人坚持,若伤患过多也有个帮手,便不再拒绝,权当多个帮手,“速速上马车,立即赶往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