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慕霁和清明一同站了起来,尤其是慕霁,情绪相当激动,“姐姐只能嫁我。”
“师父,别拿这事开玩笑,我与她只是师徒。”
疏月见两人面对面站着,像是两个参天大树,她与太师父夹在中间甚是难受,便一左一右扯住两个人的衣袖让他们坐下来,“太师父莫要胡说。”
如此,翁老倒收敛几分,“没想到你这姑娘年纪不小,倒是不愁嫁。”
疏月赧然,“我去收拾碗筷。”说罢便着手将石桌上的东西一一撤下,不再同他们掺和。
等疏月从厨房出来,慕霁和清明已不见了踪影,只有翁老独自一人坐在树下,见她出来,他对她招招手。带着疑惑,疏月走过去问道:“太师父,什么事啊?”
翁老难得没有嬉皮笑脸,反而一本正经地指着石凳道:“坐。”
疏月心有疑虑,还是老实坐下,等待他的后话。
“你跟在清明身边这么久,觉得他身子状况如何?”
闻言,疏月不禁紧张几分,当即明白太师父找她的目的,便如实答道:“师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亏损太多,我担心……撑不了几年。”
翁老叹了一口气,捋了捋下巴那缕不算长的胡子道:“这些年来,我东奔西跑,就是为了找到能医治他的方法。”
疏月眼前一亮,凑近些问道:“太师父找到了?”
“方法有是有,就是这药引子难求。”
“是什么样的药引子?”只要还有的治,只要这药引子存在,他们不愁找不到。
“是一株上等的药草,这药草百年之前已经绝了,如今世上仅剩一株。”说到这,翁老还卖了个关子。
疏月心里焦急,催促着问:“那这仅剩的一株现在在何处?”
瞧见她急切地眼神,翁老方收回手撑在石桌上,神秘兮兮地说:“慕府。”
慕府?近日她因要为慕君虞治腿上的寒疾,频繁出入慕府,又没收诊金,要这一株药草应该不难。谁料,翁老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没那么容易,这药草异常珍贵,慕家世代相传,定不会轻易出手。”
世代相传?那岂不就是传家宝?这样的话的确不容易到手。疏月手捏着眉心,一时犯了难。
“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翁老又说,疏月侧头看向他,不耐烦道:“太师父,您能不能一次说个清楚。”
“既是传家宝,定是要在慕少爷娶亲之日传给他,眼下慕少爷又倾心于你,只要你……”翁老话没说完,疏月已了然,太师父的意思是要她嫁给慕霁。
她一时禁声,不知作何想。翁老也不强迫她做决定,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好好想一想吧。”说罢,兀自起身,推门进了屋。
是夜,已近子时,疏月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白日里翁老的那番话一遍遍在脑子里浮现,就像在她命门上插了根银针,提醒着她时时想起这件事。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别的办法,比如悄悄把那药草偷来,但慕府守卫均是习武之人,以她的身手顶多对付对付像谢照那样手无缚鸡之力且对她毫无防备的花花公子,随便遇上一个守卫,都能把她打的落花流水,如此硬来,反而得不偿失。
思来想去,只有智取,但慕家那两个人哪一个不是精明透顶的人,和他们斗,她显然也斗不过,难不成只有嫁给慕霁?只是……她不会利用他的感情,若当真嫁他,也只会因为一个原因,便是喜欢他。
“谁?”感觉一道风吹了进来,疏月翻过身,瞧见床头站了个身影,闻到那股冷松香味,她便放下心来,“阿霁,你这半夜闯我卧房的毛病何时能改?”
第26章 因思入梦
那人置若罔闻,兀自脱了鞋袜就要上床榻,疏月当即坐起身挡在床榻前,“阿霁,你已成年,不可再像当初那样随意与我同床。”
那人身形未动,在原地伫立了好一会儿没发出半点声响。月光惨淡,疏月瞧不清他的脸,见他也不准备离开,便轻声唤道:“阿霁?”
他仍未有反应,疏月点了灯,瞧见他似是并不清醒,遂握住他的手腕探向脉搏,身体没有异常,想来应该是夜游症。她匆忙起身,随手披了件外衫,身侧人倏地反握住她的手腕,手上力道加重,疏月心知若是夜游症,便不好叫醒他,便由着他。
疏月牵着他出了卧房,沿着那堵可能再不会修上的墙拐进慕宁宅,才到门口,正撞见面色焦急的翠竹。
“公子?”她欲叫醒他,疏月对她摇摇头,小丫鬟才打开房门,疏月将他送回去,扶他在床榻上躺下,可他握着她的手腕却没有松开。
“我方才听见动静出来,发现公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这是怎么了?”翠竹看着床榻上闭着眼睛的人问,疏月见她一脸茫然,想必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应该是夜游症,不要叫醒他。”疏月瞧见床榻上的人,他睡得安宁,显然对方才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只是握着她的手却迟迟不放。
翠竹瞧见慕霁牢牢拽着疏月的手腕,又看向疏月,欲言又止。察觉到翠竹的目光,疏月迎了过去:“有什么话就说吧。”
“既如此,奴婢有一事询问。”翠竹对她拱拱手,眼中带着隐忍。
“你只是在他手下做事,不必自称奴婢,有什么话就说吧。”疏月想站起来,奈何那只手拽得紧,便侧过身面向翠竹。她此刻的年纪正与当初她在慕府时一样,连穿着打扮都有几分相似,只是她们又不一样,她现在的眼中尽是担忧,对慕霁忠心耿耿,可当时的她,对他并没有那么上心。
“我是被公子救下的,本以为他是心善,后来跟在他身旁随他从北方一路打打杀杀来到临江城,才知道他并非是单纯的出自于善心,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因为一个人。你该知道,我说的是你。”
疏月点头,侧头看向床榻上还在熟睡的人,他向来脾气都不大好,行为乖张,也听别人说过他的一些事,对外面,他可以拥有一千面,但对她,却始终如一。
“你也该知道他对你的感情。恕我冒昧,若月姑娘对公子有意,就不要吊着他了,难道你没发现,他已经快疯了么?”翠竹话中难掩激动。
疏月看向眼前的小丫头,她遇见事情,可以毫不吝啬地表达出自己心中所想,可她却惯于隐藏自己的感情。有的时候,因为躲避久了,甚至无法窥探到自己的内心,就像此刻,面对翠竹的质问,她心中却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她亦不知道对慕霁的感觉是迁就,还是其他。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疏月另一只手撑在额头上,眼下是三更半夜,她从梦中惊醒,正困得慌,又遇上这番扰人心神的质问,当下有几分头昏脑胀。
“可是……”翠竹但由地看向慕霁,又看看她,似乎认为单独留她在这里可能会不妥。
疏月抬起那只被慕霁握着的手腕,试图将手抽回来,果然见睡梦中人眉头微皱了一下,随即将手心扣紧,疏月吃痛,忍住没有发出声音。翠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便福了福身退下,出了内室,顺手将卧房的门带上。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疏月才轻叹了一口气,将另一只手覆在他握着她手腕的手背上,他的手劲没那么大了,当即放松些。
她俯下身来,靠他近一点,伸手抚开他皱着的眉头,又将一旁的薄被为他盖上,正欲抽回手时,听梦中人嘀咕道:“别走……”
疏月在他手背上安抚地轻拍一下,方才轻声道:“阿霁,我在这里。”
夜已很深了,天还没有破晓的征兆,疏月靠坐在床榻上,闭目凝神,挨不住困意,便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时,疏月正躺在床榻上,一侧头就对上身侧人的眸子,他的手还腾在半空,也晓得准备做些什么,见她醒来,对她露出一个微笑,“早啊,姐姐。”
二人中间原本隔着一人的距离,他往这边移了移,将这距离缩减到一半。疏月坐起身,揉了揉微痛的额头。
“姐姐怎么会在我的床榻上?”慕霁眼中带着笑意,看得出心情很愉悦。
“你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为了避嫌,疏月立即下床,整理被压皱的衣裳。
慕霁的目光凝聚在她的脸上,似是在回想,好一会儿方才问道:“难不成是我昨晚偷溜进你的卧房,把你带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