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是不是嫌烦了?”疏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没瞧见慕霁,反倒看见柳芳生站在宴客堂门口接待来客。
清明没回话,疏月以为他是真烦了,便假意抱怨道:“这柳芳生怎么墙砌到一半就不管了。”话音刚落,清明便收回目光瞧着她说:“你当真不知?”
“知道什么?”疏月不解。
“这墙一时半会怕是砌不完了。”清明感慨道,不知从哪掏出一面纱递与她:“戴上吧,一会儿免不了撞见熟人。”
疏月不解,却还是将面纱接过顺手戴上,果然,没过片刻,便听有人说:“隔壁可是医仙月姑娘?”
疏月侧头,瞧见谢照正凑到那断了的墙边,朝这头望过来。她上前几步,对他微微点头道:“谢公子。”
二人一左一右,尽管墙壁中间是通的,却没有人走动。
“果然是你,我还在想表弟怎么会同你如此亲近,原来竟是邻居,这墙……”谢照说着,转而打量那墙壁。疏月想他大概也知晓了贺礼一事,便刻意不提慕霁。
“前些日大雨,墙塌了,还没修完。”这谢照不但生性风流,还是个爱说闲话的人,为怕他误会,疏月特意解释道。
“原来如此。”谢照的目光从墙上转移到疏月的脸上,他眼中的好奇再次凝聚上来。
“表哥。”慕霁三两步走上前,拦在他面前。
“表弟,我瞧这月姑娘总觉得她有几分似曾相识——”
“表哥今日是恭贺我自立门户的,还是来看月姑娘的?别忘了你可才成家不久。”慕霁拽住谢照,将他拉回去,回头时还不忘对疏月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疏月避开他的目光,心思都凝结在他刚刚说的自立门户一事上。这又是怎么回事?
“慕少爷自立了府邸,广告天下,你把这个送去当作贺礼。”清明走过来,将一个盒子递给疏月。
疏月顺手接过,不解地问道:“师父怎么知道?”
“一早送了帖子,我不爱热闹,你代我去吧。”
“现在?”疏月有所顾忌,前几日慕霁刚把她和他扯在一起,眼下她若是过去送礼,定少不了有人说闲话。
“你还打算什么时候?”清明态度坚决,说罢已转身回了自己的卧房。
疏月捧着盒子心里犯愁,正想着人已从墙壁间穿过来,等到了慕宁宅的院子才惊觉不妙,眼下人多眼杂,她应该走正门的。
果不其然,院子里的人朝她看过来,一时间口中议论纷纷。疏月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慕霁也瞧见了她,先是一怔,随后走上前来,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既来了,怎么不过来?”
原本聚焦在她一个人身上的目光开始在两个人身上流连,疏月如芒在背,反倒是慕霁,越发不知收敛,弯腰凑到她身前道:“他们要看,就要他们看好了。”
“霁儿。”这一声呼唤,将原本聚焦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吸引过去,疏月抬头,瞧见谢倩茹脚步匆匆朝这头来,不远处跟着的自然是慕家家主慕君虞。
慕霁站直了身子,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身边的小厮,这会儿谢倩茹已到了慕霁的身前,拉过他的手来回打量,疏月趁机悄悄退到一旁。
“霁儿,你瘦了。”话说着两行泪已从眼中流下来。
慕霁拂开谢倩茹的手,后退一步,瞧着谢倩茹和站在她身后的的慕君虞道:“慕家主和夫人前来自当欢迎,只是敝舍简陋,比不得慕府,二位见过便罢了,请回吧。”
这话一出,只听周围人都吸了口气。
“多年没见,这脾气倒是一点都没变。”慕君虞到底是世家中人,在外人面前沉得住气。
慕霁见二人未动,便对不远处的柳芳生道:“芳生,既有贵客到访,好生招呼着。”
柳芳生前来,瞧见三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转身对慕君虞道:“家主里边请。”
慕君虞未动,目光瞧见立于慕霁身后的疏月,反而越过柳芳生上前一步,“医仙上次开的药初见疗效,若是有空,可否明日前往慕府施针灸之术?”
疏月没料到躲了这么远还会被慕君虞注意到,遂开口应下来:“凭家主安排。”
见状,慕君虞点点头,方随柳芳生一起进了宴客堂。谢倩茹仍伫立在慕霁面前,泪眼婆娑,一时气血攻心,没忍住咳了起来。
身侧丫鬟忙上前扶住她,“夫人。”
慕霁无动于衷,只是冷冷道:“苦肉计就留着给你的家主看吧,我不信这一套。”
“你还不肯原谅我?”谢倩茹堪堪抬头质问道。
慕霁转过身,目光对上疏月。疏月心虚地低下头去,心中暗呼不好,他若一时意气将她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今后的日子怕更不得安宁。
“原谅这二字,你还是留给姐姐说吧。”
“好,好。”说着,谢倩茹竟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丫鬟焦急地扶住她,旁边看热闹的公子聚过来,疏月先一步上前,探向她的脉搏,片刻后收手,“夫人是急火攻心,待我开个去火的方子,调理一二便可。”
“夫人。”慕君虞拨开聚众的人走进来,将谢倩茹抱起来。
“来人,送家主和夫人回府。”慕霁面色铁青,对一侧小厮挥挥手。
“你同我去拿方子。”疏月说完,带着小丫鬟穿过那道没砌完的墙径自回了明月斋,一着急,连走大门这件事都忘了。
片刻后,小丫鬟领了方子从大门出去。疏月侧头看向隔壁,慕宁宅聚集的人已经散了,唯有慕霁还伫立在阶前。
疏月走过去,瞧见他手中淌着血,地上还有一个摔得粉碎的茶碗。她拉过他的手,从袖间掏出帕子,擦掉他手中的血迹,又在袖袋里摸了一通,摸出一个小药瓶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在他的掌心,用帕子把他的手包上。
“阿霁,不要因为我和他们闹到这个地步。”她已经改变了他的生活轨迹,若不是她,他此刻怕是风光无限,光宗耀祖,或许已娶了一位世家女子也不一定。
慕霁也不顾手上的伤口,捏住她的手问:“你不怨她?”
疏月知道,他说的是他的母亲谢倩茹。
“当然怨,可若不是她,我也不会有机会碰见师父学习医术,没准现在还只是一个奴隶。”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并非那么大度去原谅谢倩茹,她只是不愿意慕霁因为她的关系去忍受些什么。她见过他冷酷的那一面,看起来有几分骇人。
“可我怨,我怨她将你我分离那么久。”慕霁转过身来,将她揽在怀里。疏月微愣片刻,却没能把他推开。
恍然中,她想起刚才在人群中无意间听到的一段话,那人正和另一人攀谈,“你可知慕少爷的宅子为何要叫慕宁宅吗?”
“为何?”
“因为他喜欢的女子姓宁,这宅子是他给她的聘礼。今日自立门户,也是为了方便娶她。”
“就是他找了几年的那丫鬟?”
“可不是。”
“那丫鬟找到了?”
“找到了,而且很快便要改口叫慕少夫人了。听说前两日慕少爷独闯慕府,留了几张银票将那丫鬟的卖身契取出来,还被府里重重护卫当贼人围攻,中了一剑。”
“那丫鬟现在哪?”
“你动动脑子好好想想。”
原来谢照和左思思大婚那日他缺席,是去了慕府拿卖身契,这么说,他身上那道剑伤,也是为了她。
第23章 试探身份
次日,刚用过午膳,慕府便派了马车来接人,清明身子不适,便在明月斋修养,并未与疏月同行。
一路上,疏月心怀忐忑,慕家家主慕君虞乃至夫人谢倩茹都是极其精明的人,不可能毫不怀疑她的身份,尤其在慕霁三番两次的暗示后,她的身份更是昭然若揭。眼下,疏月只是不明白,慕君虞如此着急叫她去慕府,究竟是单纯的医治旧疾,还是看穿了她的身份,趁机试探她?
慕府并没有过多的改变,只是因为少了些人,冷清了许多。疏月被小厮引致慕君虞和谢倩茹的居所云馨阁,宴客堂内,谢倩茹正端坐在椅子上,这一幕倒是和几年前有几分相似,只不过那时候,她是任人挑选的暖床丫鬟,眼下却是另一番光景。
谢倩茹单手撑在桌面上,面有倦色,可能是忧心慕霁的事,没什么精气神,疏月缓步上前,在距谢倩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