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引+番外(15)

清明站起身来,收了挂于摊位前免费义诊的横幅,对排队的人道:“今日义诊结束,若非急病,乡亲们明日巳时再来。”

闻言,排队的人嘴里念念有词,逐渐散了去。疏月起身舒展手臂,揉了揉几近僵硬的腰背,不解地问:“师父,义诊的确是好事,但咱这么分文不取,待你的银子花完该如何度日?”

清明自顾收拾笔墨纸砚,笑而不答。赶巧这时候,一年近不惑的中年男子朝这头走来,疏月敏锐地闻到他身上混杂着的药草味。

来人先是对他们拱拱手,而后看向清明道:“今日瞧见公子二人在这街头义诊,着实钦佩,不知二人可否赏光将义诊的地方改为室内?”

疏月不解地看向他,那人笑了笑,方才解释道:“不瞒二位,我本是那世珍堂的老板,因二位今日义诊之事,生意异常兴隆。便来问问二位可否在堂内诊治,也省了病人买药时来回跑的麻烦。”

循着男子所指的方向看去,离这摊位几丈远处果然有一间药铺,上面挂着世珍堂三个大字。疏月看向清明,见他面色如常,并未拒绝,心已了然。

“至于报酬方面,我会将药铺每日所得的一成作为酬金,这样既不耽误二位义诊,还方便了病人。”

这掌柜的话句句在理,这买卖听起来的确是双赢。如预料中那样,清明果然应了下来。如此,掌柜乐呵呵地将他们二人请进世珍堂,当即在室内腾了块看诊的地方,又备好看诊所需物品,清明谢过后,方与疏月一同离开。

回缘聚天下客栈的路上,疏月频频侧目,见清明不主动提,也不好开口。在走过石拱桥,与客栈一街之隔时,清明方停住脚步,兀自靠在河堤旁的一棵垂柳上,对上疏月的目光,“有话就说。”

“师父,你今天是不是故意在那世珍堂旁边义诊的?为的就是钓那掌柜的出来?”

清明不语,但疏月在他的眼神中已获得了想要的答案。

“为什么?”疏月不解,一边打着义诊的旗号,一边收着药铺掌柜的银子,这样真的合适吗?

“还有比义诊更好的试炼方式吗?更何况,这毕竟不是山里,我们吃饭住店都需要银子。”

清明话语冷漠,径自穿过街道,进了缘聚天下的门。

疏月见街上往来行人匆匆,才意识到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好一会儿了。而此时她并没有想到,清明的打算,远比他说出的还要长远。

第13章 心病难医

一连两月,世珍堂被慕名前来义诊的人踏破门槛,一开始来的仅仅是宁安城的人,不过半月后,陆续开始出现陌生的面孔,所接触的症状也从原本称不上疾病的小毛病上升到疑难杂症。

“公子应是少时受了伤寒调理不当留下病根,这副方子回去日服两次,半月或可见效。”疏月将刚开好的方子递过去,面上有几分倦意。

这连日看诊竟比往日在慕府当差还要辛苦,可能是久坐不动,每日回到客栈,都四肢麻木,酸痛难耐,她亦知是劳累所致,遂没给自己开药调理。

“月姑娘辛苦了。”药铺的小二端了碗清茶递与疏月。也不知什么时候,店里的小二还有掌柜都开始称呼她为月姑娘,一来二去,疏月也习惯了这样的称呼。

她侧头,清明手里也捧了一碗茶,想来他近日也有所劳累,夜间偶尔还能听见从他卧房内传来的咳嗽声,“今日的病人都看完了吧?”

除了特殊病患,来看诊的病人大多排在堂外,由世珍堂的店小二负责传唤。小二出门瞧了一眼,方才说道:“回月姑娘,还有一位。”

“让他进来吧。”疏月低头整理眼前的病例和药方,每每遇到疑难杂症,清明就会将详细病情记录下来,另外多誊写一份方子给她,留待日后查看病情,寻求更精准的治疗之法。她并非圣人,对所有病患都能对症下药,总有些超出能力范畴之外的,需要一个不断研磨的过程。

察觉到桌子对面有人坐下,疏月还未抬头便已如惯常那般开了口,“手腕伸过来。”

那人倒是听话,将手递过来搭在脉枕上,手指自然蜷缩着,黑色的雕纹袖口见露出一段不算白皙的手腕。疏月尚未抬头,手指已探上来人的脉搏,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脉象沉稳有力,并无异常。

“可有不适?”她搭在脉间的手指尚未移开,用左手将桌上的特殊病例一张张收好,便听那手腕的主人道:“处处皆不适。”

这声音……疏月抬头,就瞧见那张许久未见的脸。他模样大致未变,印象中的少年气息减了几分,肤质也不似往日那般白皙,像是被日光侵蚀过,更添几分成年男子气概,脸上的轮廓愈加深刻,墨色的发垂在颈间。眼中看不出喜悲,不像少年时什么都写在脸上。

疏月身形微滞,手指从他的脉间移开,心绪忽然就乱了,往常搭在桌子上的双手一时无处安放,想起身离开又怕露出破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想到此时她还戴着面纱,他不一定就认出她来,定了定神方才道:“公子脉象如常,面色红润,身体康健,没有任何问题。”

“哦?既如此,我为何频频梦魇,夜夜难眠,时常见一个女子在身旁走来走去,却抓不住,碰不着?”他眼中隐忍,言语间尽是克制。如果方才慕霁还能装作面无表情,这会儿压制在心底的思绪如黄河决堤,大浪来袭,翻涌出来洪水将他心底的那点隐忍打的稀巴烂。

话已至此,疏月便知,即便隔着一层不薄不厚的面纱,几年未见,他还是认出她来,或许不仅是认出,而是特意找来的。

眼下人多眼杂,并非叙旧良机,她便正色道:“听公子所言,应是癔症,只是小女才疏学浅,对这癔症并无研究。”

“是吗?月姑娘慷慨助人,医仙之名已传遍江湖,今日竟如此自谦。”慕霁步步紧逼,并没给她喘息的机会,似乎非要问出个所以然。

疏月侧头看向清明,她终日埋头诊治,全然不理窗外事,何时有了医仙之名,自己竟不知?谁料清明正看着慕霁,慕霁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才意识到她身旁竟还有一个男子,心中五味杂陈,重逢的欣喜竟被一股愤怒的情绪所替代。

二人四目相对,清明察觉到来自对方的怒意,好心规劝道:“这位公子看起来的确不像病患,况且心病还需心药医,还是另请高明吧。”

“瞧过了,所以才来这找我的灵药。”话毕,慕霁将目光移开,重新落在疏月的脸上。方才她看身侧男子时,眼中透露出依赖,那是以往在慕府他从未见过的。有很多时候,他都希望她能这样看着他。

疏月对上慕霁的眸子,他方才的话再明显不过了,如此明目张胆地表露心迹令她心惊。

“公子既然如此执着,眼下的确有一方子适用。”疏月避开他的眼神,拿起纸笔写下几个字,递与对面人。

慕霁接过,见上面只有九个字——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当下手一顿,气血上涌,眉头皱了起来,甚至能看见额上爆出的青筋。

恰巧这时,外头匆忙进来一女子到他耳边嘀咕几句。疏月微愣,这女子无论身形还是打扮,竟与她昔日在慕府时有几分相似。

慕霁站起身来,凝神道:“月姑娘果然不负医仙之名,领教了。”

说罢便与那女子一同离去,脚下生风般出了门。直到那人不见踪影,疏月如同被抽空了力气,瘫软在椅子上,可那被搅乱的心绪,却久久不能平息。

结束看诊,从世珍堂回缘聚天下客栈的路上,疏月神情恹恹,始终提不起力气来,也不知是近日过于劳累还是因为忽然出现的慕霁,许久一来绷着的某根线似是断了。

已是初夏,这宁安城也换了一番景致,曾经街头巷尾的花灯被五颜六色的彩带所取代,不远处的面馆阵阵飘香。或许是肚子饿了,这样想着,疏月加快脚步进了面馆,身后的人还是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

“掌柜的,两碗面。”未等疏月开口,清明的话已脱口而出。她仅是瞧了他一眼,便兀自在一旁的桌子旁坐下,摘了面纱放于膝上。昔日这面纱是为了防止别人认出她来,眼下慕霁既已找到她,便也没有戴面纱的必要了。

“累了?”见她不语,清明难得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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